“是……是林远山把赵班长背回来的。但……”
“哼。”陈虎把酒瓶重重一摔,“背回来?背回来一个废人,有什么用?!”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你!”
陈虎走到林远山面前,他那巨大的阴影将林远山完全笼罩。
“你就是那个‘特等射手’?”
林远山缓缓抬头,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汉。
“听说,你们的任务是打援。”陈虎的声音如同闷雷,“铁柱趴下了,你他娘的倒好,一根毛都没伤着。你那枪,是用来干嘛的?看戏的吗?!”
林远山没有回答。
“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陈虎指着林远山的鼻子,“躲在八百米外放冷枪!算什么本事?!有种,跟老子一样,把炸药包怼到鬼子乌龟壳下面!那才叫爷们!”
“赵铁柱是条汉子,他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缩头乌龟当搭档?!”
“陈虎!”老魏怒吼一声,“你他娘的喝多了!滚回去!”
“我没喝多!”陈虎也吼了回来,“老子就是不服!我们在这边玩命炸铁路,他倒好,在山上放两枪就完事了?凭什么?!赵铁柱的腿,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贪生怕死,才折的?!”
“你……”老魏气得发抖。
“陈虎。”
林远山,忽然开口了。
他缓缓地,从泥地里站了起来。他的左腿和肋骨还在疼,但他站得笔直。
“你说,我贪生怕死?”
“难道不是吗?!”
林远山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解下背上那支沾满血泥的毛瑟步枪。
他用袖子,仔细地擦干净了蔡司瞄准镜上的污渍。
“虎哥……别……”旁边有战士想拉住陈虎。
“干什么?想跟我练练?”陈虎捏了捏砂钵大的拳头,“老子让你一只手!”
“不。”林远山摇了摇头。
他从缴获的物资堆里,随手拿过一个牛肉罐头。
“老魏。”林远山看向队长。
“干什么?”
“借个战士。让他,拿着这个罐头,跑到……那儿。”
林远山指向了古刹对面,那座在暮色中已经模糊不清的山脊。
“那……那他妈得有五百米!”一个战士失声道。
“你疯了?!”陈虎也愣住了,“天都快黑了!五百米,你看得见个屁!”
“我看得见。”
林远山拉动了枪栓,将一颗子弹(剩余6发)推入了枪膛。
“老魏,派人。”
老魏看着林远山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又看了看暴怒的陈虎。他咬了咬牙:“二班长!你去!把罐头放在山脊那块‘望乡石’上!快去快回!”
“是!”
二班长飞快地跑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虎也安静了下来,他抱着胳膊,冷笑着,想看这个小子怎么出丑。
十分钟后,对面山脊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放好了——!”
“林远山,”陈虎讥讽道,“看不见,可别怪风大。”
林远山没有理他。
他没有卧倒。
他甚至没有找依托。
他就那么站着,在院子中央,迎着冰冷的晚风,举起了那支沉重的毛瑟步枪。
战术变量:高难度(站姿)+ 微光 + 压力速射。
他没有用陈光教的“科学”去慢慢计算。
他也没有用猎人的“本能”去“听风”。
他只是……举起了枪。
瞄准镜中,五百米外,那个罐头只是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黑点。天色昏暗,能见度极差。
但他找到了。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与那支枪融为了一体。
他想起了赵铁柱扑在他背上的重量。
他想起了那句“老子的腿……断了……”
他扣动了扳机。
“砰——!”
(剩余5发子弹)
枪声,沉闷,短促。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对面山脊,一片寂静。
“哈哈哈……打飞了……”陈虎刚要开口大笑。
“当——!!!”
一声微弱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子弹击中金属的脆响,跨越了五百米的山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陈虎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妈的……”他喃喃自语。
二班长从山脊后探出头,疯狂地挥舞着帽子:“中了!打中了!罐头……罐头被打没了!”
林远山缓缓地放下了枪,枪口还冒着一丝青烟。
他没有看陈虎。
他只是走到后院,一屁股坐在禅房的门槛上,继续等待白鹿的诊断结果。
陈虎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老魏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老魏说,“你还觉得,他那叫‘放冷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