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让他们进去。”一个冷漠的日语传来。旁边的日本哨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他们眼里，这两个连威胁都算不上的“乞丐”，只是两只碍眼的虫子。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
林远山拉着还在发抖的张小山，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城门。
阳泉城里，秩序井然，但也死气沉沉。
日本的太阳旗插在每一座高大的建筑物上。街上有轨电车在“叮叮当当”地行驶，但上面坐着的，大多是日本人和穿着体面的汉奸。
日本巡逻队两人一组，挎着枪，在街上随意盘查。
林远山和张小山没有去“安全屋”——他们没有那东西。
他们钻进了城南的一片贫民窟，在三条巷子交汇处，一个早已倒塌、只剩下半堵墙的破庙里，安顿了下来。
这里是最好的观察点。
它足够“脏”，不会有日本人来。
它也足够“高”，从破庙的残垣上，可以清晰地俯瞰到不足一公里外的……日军第四混成旅团的驻地兵营。
两人躲在阴影里，开始了长达一天的侦察。
林远山没有组装毛瑟步枪。他只是拿出了那具六倍瞄准镜，像个单筒望远镜一样，贴在眼前。
兵营里，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样。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机枪（九六式）、掷弹筒、甚至还有几门九二式步兵炮，都被擦拭得油光锃亮。
张小山在旁边，用冻得发紫的手，在破本子上飞快地画着兵营的火力分布图。这是陈光教官的必修课——战场测绘。
“看到了吗？”林远山忽然低声说。
“什么？火炮位置我记下了。”
“不。看校场右侧。”
张小山举起自己那具（缴获的）望远镜，对了半天焦距，才看清了林远山说的地方。
“那……那是在干什么？打靶？”
“你看他们打的是什么靶。”
在兵营的角落里，单独隔开了一块区域。十几个日本兵，正趴在地上，练习射击。
但他们的靶子，不是挂在墙上的圆形靶纸。
而是一排排、立在两百米外的……人形剪影。
那些靶子，用木板拼成，刷着粗糙的漆，有卧倒的，有奔跑的，有举枪的。
“砰！”
一个日本兵开枪了。
张小山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那个“卧倒”的人形靶的头部，猛地一晃。
“他们……他们在练习打人。”张小山的声音发干。
“不止。”林远山的声音更冷。
他通过六倍镜，看得更清楚。
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军官（和陈光一样），正拿着小本子，在射击队列后来回走动。
他走到一个士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纠正他抵肩的姿势。
他又走到另一个士兵身旁，指了指天，似乎在说“风向”……
“他在教他们……怎么杀人。”
林远山放下瞄准镜，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他想起了陈光在课堂上说的话。
“你们以为你们是天才？你们以为只有我们在学习？”
“我告诉你们，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研究狙击战术了！”
“他们不比我们傻！他们甚至比我们更专业！”
林远山和张小山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寒意。
这不是在和抢粮食的“狼”战斗了。
这是在和一群……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拿着瞄准镜和弹道表的“猎人”战斗。
张小山的手，又开始抖了。
“三天。”林远山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我们只剩两天半了。”
“必须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完成刺杀。否则……”
林远山没有说下去，但他知道，这两个“乞丐”，将永远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