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呢？”
“后路也不行，咱们进来的那个排污口肯定已经被包围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他们被困在了地下工事的中间层。
“林队长……”一直没说话的刘先生突然开口，他指着旁边的一扇厚重的铁门，“这里……这里是动力室。”
“动力室？”
“对。这里是兵工厂以前的锅炉房，现在改成了给整个地下工事供电和供暖的……蒸汽动力中心。”
林远山眼睛一亮。
他猛地推开那扇门。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房间里矗立着两台巨大的燃煤锅炉，压力表上的指针正在红线附近颤动。
“这锅炉……”林远山看向陈虎。
陈虎趴在林远山背上，虽然虚弱，但看到这两个大家伙，那一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林……林哥……”陈虎喘息着，“这可是……超级大炸弹……”
“能炸吗？”
“能。”陈虎咧嘴一笑，“只要把安全阀堵死……再把煤添满……这就是两颗……几千斤的……地雷。”
“炸了它，这上面的工事……得塌一半。”
“干！”赵铁柱把王麻子放下，冲过去抄起铲子就开始铲煤。
“石头，去堵门！别让鬼子冲进来！”林远山放下陈虎，让他指导操作。
陈虎虽然手残了，但脑子还在。他指挥着林远山，用铁丝死死缠住了锅炉的泄压阀，又破坏了水位计。
炉火在燃烧，压力表上的指针一点点向右偏转，越过了红线。
锅炉开始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那是钢铁即将承受不住压力的哀鸣。
“好了。”陈虎看了一眼压力表，“还有五分钟……就会炸。”
“五分钟，够我们跑吗？”小石头问。
“跑不了。”林远山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没有出口。”
“有。”刘先生指着锅炉房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井盖，“那是……那是冷凝水的回水管。直通汾河。”
“能钻人吗？”
“能。但是……那是排热水的，水温很高，可能有五六十度。”
“五六十度烫不死人！总比被炸死强！”赵铁柱一把掀开井盖。
一股热气腾腾的白雾冒了出来。
“下！！”
赵铁柱先把昏迷的王麻子塞了下去，然后自己跳下去接应。
林远山把陈虎递下去，然后是刘先生。
小石头守在门口，对着外面冲过来的鬼子扔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
“轰！”
借着烟雾，小石头也跳进了井里。
林远山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台即将爆炸的锅炉。压力表已经爆表了，炉体开始发红。
“北村，这份大礼，你接好了。”
林远山纵身一跃，跳进了滚烫的回水管。
“咣当！”
他在下面拉上了井盖，并插上了销子。
……
三分钟后。
北村正雄正带着大批卫兵冲到了动力室门口。
“炸开门！！”北村吼道。
工兵刚要把炸药贴在门上。
突然，门内传来了一声极其沉闷、却又恐怖至极的金属撕裂声。
“吱——————”
那是锅炉爆炸前最后的呻吟。
北村脸色骤变。
“撤！！！快撤！！！！”
他转身就跑，丝毫顾不上风度。
但已经晚了。
“轰隆————————！！！！”
两台巨大的锅炉同时爆炸。
被压缩到极致的高温蒸汽，瞬间释放出了堪比几顿tnt的能量。
动力室的铁门像纸片一样被撕碎。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钢铁碎片和滚烫的蒸汽，像一条愤怒的火龙，瞬间吞噬了整条走廊。
“啊！！！”
那些冲在前面的日军士兵，瞬间被蒸汽烫熟，惨叫声响彻地底。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甚至撼动了地面的建筑。太原城西，兵工厂旧址的地面轰然塌陷，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
汾河下游，五公里外。
一片芦苇荡中，有一个隐蔽的排水口。
这里的水是温热的。
“哗啦！”
几个人影从排水口被冲了出来，摔在河滩的烂泥里。
他们浑身通红，皮肤被热水烫得发皱，每个人都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一样。
“呼……呼……”
林远山趴在地上，感觉全身的皮都被烫掉了一层。但他顾不上疼，立刻爬起来清点人数。
赵铁柱，活着。 小石头，活着。 刘先生，昏迷了，但有气。 陈虎，趴在那儿大口喘气。 王麻子……
王麻子依然在昏迷中，但他身上的那种狂躁已经消失了，安静得像个婴儿。
“都活着……”林远山瘫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太原城腾起的黑烟，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
赵铁柱也笑了，笑得眼泪鼻涕横流。
“炸了……真他娘的炸了……”
这是他们最疯狂的一次行动。 也是最惨烈的一次胜利。
他们不仅救出了兄弟，还毁了北村的生化实验室，给了日军心脏狠狠一刀。
“走。”
林远山挣扎着站起来，他的腿伤被热水泡得发白，疼得钻心。
“此地不宜久留。北村这回是真的要疯了。”
“我们回赵家庄。然后……进山。”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养伤，好好……训练。”
林远山看着昏迷的王麻子和残疾的陈虎。
“神枪小队，虽然残了，但魂还在。”
“只要魂在，我们就能重新站起来。”
“下一次……”林远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下一次，就不是我们跑了。”
……
太原，地下工事废墟。
北村正雄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爬出来。他的军服被烧了几个洞，那张总是保持优雅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厉鬼。
他看着那个塌陷的大坑，看着手下抬出来的一具具被烫死的尸体。
伊藤博士死了。实验室毁了。所有的资料都埋在了地下。
就连那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007号实验体”，也被劫走了。
“林远山……”
北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你毁了我的心血。”
“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拔出腰间的战刀，狠狠地劈在一块断墙上，刀刃崩裂。
“从今天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会调集所有的狙击手。全华北的狙击手。”
“我要在太行山上，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