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祖祠的门框上,铜盒里的血痕仍在发烫。我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走。张怀仁站在供桌前,一动未动,也未再言语。我知道他不会追来,也不需要他跟上来。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顺着掌心滑落,滴在门槛外的青砖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抬手用袖口压了压伤口,脚步未曾停歇。营地在村北的坡地,离这里不到半里路。我能清晰感知麒麟血在体内缓缓流动,每一次心跳都让血温升高一分。这不是好事——血流过快会加速封印松动,可此刻,我已无暇顾及。
树影斜铺在路上,我贴着墙根前行,缩骨功让身形紧收如刃,呼吸也压到最低。坡顶处,灰袍人的营地已然可见:黑布搭成的帐篷围成一圈,依先天八卦方位排列,寂静无声,唯有帐间缭绕的黑雾隐隐透出阴寒之气。我没走正门,绕至东南巽位——此处风势最强,正是阵法流转最弱之处。但我的目标是离位,火属之位与血脉共鸣最烈,若此营有阵眼,必藏于此。
我从两顶帐篷之间的缝隙穿入,足尖点地,踩在干枯的草叶上毫无声息。地面微湿,似曾洒水压制痕迹。行至离位帐篷前,我蹲下身,右手食指贴地,发丘指探入土层,触到一道细微却规律的纹路。一丝热感顺指尖传来,是卦象节点在震颤。没错,就是这里。
掀开帘子,帐内无灯,中央地面刻着一道浅淡的离卦纹路。我刚踏进一步,脚下卦纹骤然亮起猩红光芒,色泽如同凝固未久的血。帐壁四周开始渗出浓稠黑雾,翻滚聚拢,很快凝成一张人脸——眉骨高耸,嘴角微扬,正是张怀礼的模样。
他开口了,声音并非来自空中,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你终于来了。”
我没有回应,也未拔刀。这类幻象我见过太多。这是阵法抽取活人血脉气息所化的拟形之术,能复现记忆中的音容笑貌,却有一个致命破绽——它太完整了。真正的张怀礼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现身,更不会只站在这里说话。
我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麒麟血喷出。血雾在空中散开,撞上黑雾凝聚的人脸瞬间,那张脸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尖利嘶叫。红光骤灭,黑雾炸裂,帐内温度骤降。地面轰然裂开一道缝隙,裂缝深处,露出一面青铜镜。
镜子立于地下,镜面朝上,幽光流转。我走近几步,看清镜背所刻符文——竟是“锁魂引”的变体,一种专为困锁活人魂魄而设的邪阵。指尖一滴血落下,触及镜面刹那,整面镜子剧烈震颤,随即“咔”地一声碎成无数残片。
镜后空间开始扭曲,仿佛水面被撕裂。一道铁链自地下垂落,末端钉入一人胸腹之间。那人倒悬着,半截身子露在地面之外,衣衫破碎,脸上血污交叠。我看清了他的脸——是张守墓。
他还活着,但气息极弱,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挣扎求存。铁链贯穿的位置巧妙避开心脏,却卡在肺叶之间,令他无法发声呼救。左手垂落身侧,五指蜷曲,似乎临死前仍紧握着什么。
我俯身探其鼻息,一丝微弱的热气拂过指尖。就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节奏一致,踩在草地上的声响整齐划一。灰袍死士来了。
我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立于青铜镜残骸之前。黑金古刀缓缓出鞘一半,刀锋斜指地面,寒光映照四壁。帐外人影在帘外停下,模糊轮廓围成半圆,却无一人贸然闯入。
我低头看向张守墓的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一小片布条,颜色深褐近黑,似是从某种长袍上撕下。边缘磨损严重,一角绣着半个符号,残缺难辨全貌。我轻轻取出,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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