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仍攥着那封家书。纸页已被汗水浸透,边角软塌。我握得更紧了些,粗糙的纸面摩擦掌心,带来一丝实感。这点触觉提醒我,我还在这里,尚未彻底坠入记忆深渊。
幻象再次浮现。
这一次,我看见一个孩子,穿着小小的守门人长袍,手里捧着半块青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罪”字。他站在我面前,光着脚,脚下没有影子。他问我:“哥哥,为什么血会烫?”我没有回答。他笑了笑,转身走入迷雾,消失不见。
画面断裂。
我喘息一声,额上冷汗滑落,混着眼角的泪水。我看向张怀礼,发现他也正注视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先前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漠,而是透出一丝……期待。
锁链再度收紧。
这一次,金属已嵌入肌肉深处。我听见皮肤撕裂的声音,血流得更快。小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渗入。我试图挪动双腿,可肌肉根本不听使唤,只是不受控地抽搐跳动。
我低下头。
一滴血落下,恰好溅在不远处的黑金古刀刀鞘上。那把刀仍插在张怀礼肩头,刀身微微震颤。血顺着刀鞘缓慢上爬,虽慢,却确实在动。
张怀礼注意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望来,嘴角缓缓拉开。他没有说话,但我明白,他在等下一个变化。
我的呼吸愈发沉重。
每一次吸气,胸口都像压着巨石。麒麟血在体内横冲直撞,无处宣泄。它想要冲破某种桎梏,却被锁链牢牢压制。我能感觉到它在试探,在撞击每一处经络的边界,在寻找出口。
幻象第三次浮现。
只有一个画面——两个婴儿并排躺在石台上,一个闭眼,一个睁眼。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唯有其中一个额头上多了一道金线。有人走近,手中握刀。刀落下的瞬间,我听见一声尖啸,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我脑海深处炸开。
我猛地抬头。
张怀礼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挥手,只是走。每一步都踩在某种节奏上,竟与我的心跳渐渐重合。他的独眼盯着我,红光越来越盛,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动不了。
腿上的伤口汩汩流血,体内的血仍在逆流,意识在现实与幻象之间来回撕扯。我想站起来,手撑在地上,却撑不起身体。我想开口,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与我平视。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闻到一股奇异的气息,像是燃尽的香灰,又像是腐朽的木头。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你每次受伤,血流出来的时候,门都会响一下。”
我没有回应。
他笑了,伸手碰了碰我脸上的一道擦伤。指尖冰冷。
“你不是第一个守门人。”他说,“你也从来不是唯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