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不断从头顶坠落,岩层崩裂的尘灰弥漫在空气中。我站在石棺前,黑金古刀横于胸前,目光未曾离开那具睁着眼的尸骸。它的瞳孔漆黑如墨,嘴角的弧度比先前更深了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张雪刃靠在断裂的石柱上,左手紧握短匕,指节泛白。她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出声。刚才那一句“是你”仍在脑海中回荡,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浮现于意识之中,清晰得无法忽视。
我抬起右手,用发丘指轻轻触碰石棺内壁上的三个金漆大字——“张起灵”。
指尖刚触及字痕,体内的血液骤然一烫。不是寻常的躁动,而是如同被点燃一般,一股灼热顺着经脉直冲手臂,奔涌向胸口。我没有收回手,任由麒麟血的力量自行涌出。
一道无形的炽热气息自指尖扩散,扑向棺中尸骸的脸部。它的皮肤开始泛红,随即裂开一道细纹,自眉心向下延伸。那道纹路逐渐加深,颜色转为暗红,最终凝成一片清晰可见的鳞状印记。
逆麟纹。
与我右脸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尸骸依旧睁着眼,面部肌肉却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烙印成型的痛楚。它并未闭眼,也未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望着我,像是在等待下一步。
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双生尸煞仍蹲伏在那里,右臂撑着墙沿,身体半悬于高处。它原本正欲继续攀爬,但在看到尸骸脸上浮现的逆麟纹瞬间,动作猛然停滞。
喉咙里溢出一声低鸣,如同信号中断的杂音。紧接着,整具躯体剧烈震颤,皮肤迅速龟裂,裂口从脖颈蔓延至四肢,金液自缝隙汩汩渗出。
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后退。
反而缓缓低下头,朝着石棺的方向,像是在行礼。
第一片皮肤剥落时发出轻微脆响。金液随着皮肉分离滴落,在空中化作细小光点,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飞向尸骸。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骨骼凸起,肌肉萎缩,最终只剩下一具空壳。
最后一片皮肤脱落的刹那,残躯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金粉。
那些粉末并未四散,而是聚成一条笔直的线,涌入尸骸微张的口中。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宛如一场早已设定好的仪式,正在完成最后一步。
我握紧刀柄,掌心已被汗水浸透。刀身仍在轻微震动,不是因外力所致,而是它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化。
张雪刃忽然抬起了左手。
她的短匕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强光。那光并非火焰或反射,而是一种从刀身内部透出的银白色亮芒,瞬间照亮了整座密室。光线扫过石棺内部,落在尸骸右手紧握之处。
那里藏着一卷东西。
羊皮质地,边缘磨损严重,被五指牢牢攥住,仅露出一角。强光映照下,图纸轮廓清晰显现——山体剖面、地下通道、青铜巨门的完整结构图赫然在目。门后有数条分支路径,其中一条以红点标记,其余模糊不清。
我没有动。
双眼死死盯着那卷羊皮。它不该出现在这里。这种级别的图录,唯有初代守门人留下的核心遗物中才可能出现。而且它是被紧紧握在手中的,不是随意放置,更像是临终前特意藏匿。
张雪刃的匕首光芒持续数秒后开始减弱。她的手臂微微发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她没有放下武器,也没有移开目光。
尸骸依旧静止。
双眼未闭,嘴角未动,手指亦未松开。但它周围的空气已然改变。原本只是阴冷,如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像是呼吸暂停前的死寂,又似某种沉重之物正在苏醒。
我的右脸突然一阵发烫。
逆麟纹所在的位置开始发热,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层的共鸣,仿佛有某些记忆正试图从血脉深处浮出。我想起了昨夜梦中的画面——雪地、青铜门、一个背影站在我面前,穿着同样的深灰布衣。
那时我以为那是未来的我。
现在我不确定了。
也许那是过去的我。
又或者,那就是眼前这具尸骸曾经的模样。
头顶又有碎石砸落,一块较大的岩块撞在棺盖边缘,激起一片尘土。棺体倾斜的角度更大了些,尸骸的身体随之滑动半寸,一只脚几乎垂到地面。
就在这时,它的右手动了一下。
不是松开,也不是抓握,而是五指微微收紧,将羊皮卷压得更紧。指甲缝里的暗红色残留物在强光消退后依然清晰可辨,形状与我掌心旧伤完全吻合。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结痂的伤口边缘有些发痒,像是即将脱落。我抬起手,再次看向尸骸的脸。它的表情依旧平静,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可那双黑瞳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