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迟疑，拖着伤躯，走入拱门。
穿过光幕，是一间圆形穹顶的石室。
墙壁由黑色玄武岩砌成，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缝隙里渗出淡蓝色的光，这是昏暗密室的唯一光源。
地面中央，有一座低矮的石台，上面悬浮一本锈铁册子。
黑豹走近，止步。
它知道这册子的规矩——凡被星灰污染者，名字下面会自动浮现『存在税』，债务自动生成，一旦逾期，负债人脸上就会打上一个红色的大叉子，无人可逃。
可此刻，册子摊开着，内页……一片空白。
它刚要开口，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老陈走了进来。
穿着天机局的工装，左臂属于人类的那部分不见了，袖子是空的。右边是新的机械臂，型号不同，动作略显僵硬。老陈表情麻木，眼睛像口枯井，深得看不见底。
他走到石台前，翻开锈铁册，确认那页仍是空白，紧绷的铁面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老陈抬起手，用机械臂指向自己胸口。那里，缠着焦黑的烂布条——是张姐围裙的一角。
“她最后的托付……”老陈开口，声音从排气管挤出来，“是‘护着那孩子，让他活下去’。”
“但是，老子不知道怎么让那个白痴活下去！”
老陈合上册子，轻抚封面：“l-378，实验体001，林三酒，天机局的‘门扉之主’容器，唯一能承载犹格·索托斯信息流而不立即崩解的生命体。”
“三酒，你体内的银雾，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你的人性。你不是在催收债务，而是在用别人的执念，延缓自己的死亡。你的存在，会造成更多、更大的痛苦！”
黑豹的爪子微微收紧，死死盯着老陈。
“我选择不记录你。”老陈的手捂着机械眼。
“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锈铁册上。你的债务，不会被清算。我用这本册子的空白页，帮你买下了‘被遗忘的资格’。”
“我是系统的审判官。但从接过张姐托付的那一刻起——！”
老陈直视黑豹的金瞳：“我成了你的看守人。”
石室陷入沉默。
漂浮的蓝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像无声的潮汐。
黑豹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纸灰。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五年来，它从未收到过关于‘林三酒’的债务单。
为什么每一次催收，老陈都恰好出现。
为什么锈铁册，每次记录它就会系统报错。
“嗷~呜——！”
它张了张口，想说‘谢谢’，但喉咙里只滚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老陈转身，走向石室角落的机械臂残骸。
他抬起新臂，与旧臂对接。
咔嗒~两段机械臂连接完成。
老陈闭眼，启动数据同步，锈铁册震动。
一道全息影像投射而出：
画面中，是天机局的地下实验室。
年幼的林小雨站在一座布满符文的玻璃舱前，手贴在舱壁上。
她面前站着一个白大褂，眼神冷峻。
“确认了！”局长语气平直生硬，“只有林三酒，是唯一能安全承载‘门扉之主’信息流的容器。不仅如此，他的基因序列，与克苏鲁的星之烙印也完全契合。”
“那我哥哥……会变成什么？”小雨问。
“他不会死，”局长稍显不耐，“会成为门钥。而你，必须消失。否则，他会为了找你，毁掉整个封印。”
天机局局长非常严肃的看着林小雨，“你很清楚封印崩溃会发生什么？地球不过是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无法承载旧日支配者。一旦克苏鲁苏醒，太阳将会消失，大海不复存在，这片星域也会彻底坍缩。”
影像结束。
重归黑暗，只有微相层透过石壁的微光。
黑豹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刚见过圣骸祭坛，也接触到真正的疯子。
现在，林三酒终于知道了。
小雨失踪，不是意外——是封印的一部分。
而它，从出生起，就是一扇门。
老陈关掉影像，机械臂残骸脱落缩回石壁。
“你还有选择。”他扫了一眼黑豹，继续说。
“你可以继续逃跑，用别人的债务活着，老子装作没看见，当你不存在。当然，你也可以……走进去，面对那扇门，面对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黑豹把头埋在胸口，假装看自己的爪子。
它想起张姐的面，想起小雨的纸鸟，想起狂信徒修格斯，在金焰中吟唱的‘……归者，当归’。
“真正的线索，在哪？”黑豹缓缓抬起头。
老陈没说话，只抬起机械臂，指向石室尽头。那里，一道新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
缝隙之外，天光昏红。
一座巨大的塔影，笼罩在城市上空。
黑豹拖着伤躯，走向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