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觉得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冷了,“上次说这话的人,现在还在梦里吃自己手指。上个月b5层那个‘认知回收实验’,参与者刚签完协议,第二天就在食堂拿勺子挖自己脑浆——说是为了尝尝‘自由的味道’。”
他指着债册:“这玩意儿每收一笔,你就少一段人生。你连老婆名字都忘了,还想替我扛?你有什么?还剩多少?”
老陈收回债册……
林三酒看见他右手拇指,在册子封面轻轻划了一下。
那动作太眼熟了。
老陈干活的时候,就是这样,估摸着至少重复过几百遍。
“我不是要你感激,只是要你活着。”
林三酒直接笑出声来,“我现在算活着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在走廊里撞来撞去:“信用分负数,社保断缴,左眼流血,右眼瞎一半,今天催个三百七十八块清洁费,差点被吓死——这他妈的叫活着?这是缓刑!”
“我查她,不是为了救她。我是怕哪天醒来,连‘我在找谁’都想不起来!你懂不懂?我要的是记得!不是施舍!”
老陈终于动了。
他合上债册,发出一声闷响。
“你……不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林三酒退到墙边,脊背抵住冰冷管道,“尤其是拿着铁链说好话的……”
他摸了摸胸口,确认芯片和字条都在。
然后转身,摸着墙,沿着排水管方向走。
脚步不快,但没停。
老陈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拦着。
直到林三酒走到拐角,即将消失,身后传来一句:“孩子,有些路,走一次就够了。”
他脚步顿住,左手杵着排水管,冰冷、湿滑。
三酒知道老陈的意思——别查了,别找了,放下吧!你再往前,就不只是记忆被抽走,是整个人,会被这个世界当成垃圾清理掉。
他顿了两秒,还是走了,没有回头。
穿过废弃闸机,撬开排水井盖,爬上去时手一滑,指甲崩了一根,疼得他呲牙。
寒风扑面,带着临港方向的海腥味,混着工业区飘来的焦油臭气。
靠着墙喘了几口,掏出辣条纸和字条,一张张摊开仔细查看——纸没烂,字也没褪。
拍拍脑袋,晃了晃头,他都记得。
或许,是暂时记得……
摸出电驴钥匙,插进锁孔。
链条咔哒响了两下,车灯忽明忽暗。
他拧动把手,运气不错,电机哼了一声,总算启动。
没回家,这个点,该有帽子叔叔敲门了。
也没去夜市,修格斯在那儿炒花甲。这个点,它应该是一边看网红直播,一边冲洗摊位,搞卫生。
三酒脑子里转了一圈,“不晓得这个死变态,在憋什么坏招,最近都不能去夜市,风险太大了!”
他调转车头,朝城东老工业园区骑去。
那儿有个地下黑市,老板姓胡,外号“烧脑老九”,专干破解高危数据的活。
收费贼贵,但不说废话,也不问客户为什么少半张脸。
电驴颠得厉害,左眼框又崩开,血流下来,糊住视线。抬手想擦,发现袖口早黑了,像是浸过铁锈水。
他想起钱包里那张符纸。老陈写的,歪歪扭扭,“别疯,还有人等你收债”。现在那张符已经白了,墨迹全没了,像从来没写过字,可他还留着。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别人为他写的东西。
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角啪啪打腿。
前方高架桥下闪过一道蓝光,像是谁在拆霓虹招牌。
……也没在意。
只把车骑得更快了些。
右手冻得僵硬,攥着车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