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低头一看,果然漏了笔,连忙补上,笑道:“多亏你看见,这要是默写时写错,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再急也得细心。”林黛玉把他的砚台往旁边挪了挪,“墨够了,歇会儿吧,我给你捏捏肩?”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乖乖坐直了身子。她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肩颈处,力道适中,带着一丝暖意,把连日来的疲惫都揉散了不少。
“说起来,柳兄他们明日也去贡院吧?”林黛玉忽然问道。
“嗯,他在东考场,我在西考场。”贾宝玉点头,“昨日遇见他,还说要跟我比一比,看谁的策论能得‘优’。”
“那你可得赢。”林黛玉的声音带着笑意,从他身后传来,“不然,我这‘军师’的脸可没地方搁了。”
贾宝玉被她逗笑,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一定赢,给你挣回面子。”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裹着她微凉的指尖,让她心里一颤,连忙抽回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转身去收拾案上的书卷:“该收拾了,再磨蹭就天亮了。”
贾宝玉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她总是这样,明明心里在意,却爱装得云淡风轻;明明帮了他大忙,却总说“只是碰巧记得”。
把草稿仔细折好放进书袋时,贾宝玉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子,递给林黛玉:“这个,给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玉质温润,是他托人从苏州特意定做的。
“这是……”林黛玉愣住了。
“明日府试,按规矩要穿襕衫,插簪子。”贾宝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你去请安时戴着,也算……也算沾点喜气。”
他没说的是,这支簪子,他前前后后改了三次样式,才定了这朵“含苞兰”——既不像盛开的那般张扬,又比花骨朵多了几分灵气,正合她的性子。
林黛玉拿起玉簪,指尖抚过冰凉的花瓣,心里又暖又软。她把簪子小心翼翼地插进发髻,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簪子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很好看。”贾宝玉由衷赞叹。
“就知道哄我。”林黛玉嘴上嗔怪,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时辰不早了,你快安置吧,我回房了。”
送她到潇湘馆门口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密的雨丝。林黛玉转身,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像一片羽毛落下,轻得几乎没有触感。
“加油。”她丢下两个字,转身跑进了院子,裙摆在夜色里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
贾宝玉愣在原地,手抚上被她碰过的脸颊,仿佛还留着一丝温热。他望着潇湘馆窗内亮起的烛光,傻笑着站了许久,直到雨丝打湿了衣襟才回过神。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那些密密麻麻的考点,那些琢磨不透的策论点,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他知道,明日走进贡院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窗内的烛火,发间的玉簪,还有那个轻轻的触碰,都是他的铠甲。
铺开干净的宣纸,贾宝玉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策论的最后一个字。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一地清辉。他收拾好笔墨,吹熄烛火,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笑意。
明日,府试。
他准备好了。
而潇湘馆的窗内,林黛玉对着铜镜,轻轻抚摸着那支玉簪,脸上的红晕久久未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那是去年秋天,她和他一起在大观园里摘的。
“一定要顺利啊。”她对着香囊轻声念叨,像在许愿。
夜色渐深,荣国府渐渐沉入梦乡,只有两处窗内还亮着微光,一处为了明日的笔墨战场,一处为了灯下的默默祈愿。雨停了,月光正好,仿佛连天地都在为明日的少年,铺展一条洒满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