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滚滚升起,带着一股奇异的焦味。赵大山看着岩松眼里的怒火,突然想起岩勐说过,克伦族有很多人因为抽鸦片被英国人控制,直到中国军队来了,才帮他们烧掉了所有罂粟田。“以后,咱的胶林会比罂粟长得更旺。”赵大山拍着岩松的肩膀,“让鸦片在这片土地上绝根。”
回到胶林据点时,正赶上傍晚。夕阳穿过胶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议事屋前的空地上,岩勐带着老乡们在修路,路面上铺着混合了胶乳的红土,踩上去又硬又滑。看到赵大山,岩勐扔下手里的锄头,快步迎上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赵长官!你可回来了!”
学堂的孩子们也跑了出来,围着赵大山喊“老师”,手里举着用新铅笔写的字。小李站在孩子们身后,晒得黝黑,看到赵大山,挠着头笑:“大队长,我把《三字经》教完了,正教他们算算术呢,有几个娃娃比我还机灵。”
赵大山从背包里掏出带来的课本和铅笔,分给孩子们。看着他们兴奋地在地上写字,突然觉得,这些孩子手里的铅笔,比最锋利的刺刀更有力量——因为刺刀只能打跑敌人,而铅笔能画出未来。
当晚的议事屋里,挤满了各村寨的长老。岩勐指着墙上新挂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新规划的胶林、即将修建的公路和学堂的位置。“赵长官,我们商量好了,再种五百亩胶林,修三条路,把五个村寨连起来。”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激动,“还要建个小工厂,就用周工派来的师傅教我们的法子,自己熬胶乳,自己做轮胎,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赵大山拿出从国内带来的工具,分给老乡们:“这些是工兵铲和钢锯,修路、盖工厂都能用;还有这些零件,是教你们做简易机床的,等学会了,咱就能自己造农具,造武器。”
一个掸族长老举起手,用生硬的汉语问:“赵长官,等鬼子被打跑了,英国人要是再来怎么办?”
赵大山看着他,又看了看屋里所有的人,声音沉稳有力:“那时候,你们手里有胶林,有工厂,有会认字、会算数的娃娃,还有能保护自己的枪——谁想来欺负你们,得先问问你们手里的家伙答应不答应。”
他顿了顿,指着窗外的胶林:“就像这些橡胶苗,刚种下去时弱不禁风,可只要扎了根,就能长成参天大树,狂风暴雨都吹不倒。你们也是一样,只要把日子过踏实了,把力量攒足了,谁都不敢再小看你们。”
屋里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岩勐拿起一把新的工兵铲,往地上重重一插:“对!咱有胶林,有工厂,有赵长官帮咱,啥也不怕!”
夜色渐深,议事屋的灯亮到很晚。赵大山和长老们围着地图,商量着修路的路线、工厂的选址,还有学堂的课程。窗外,胶林里传来虫鸣和蛙叫,偶尔有巡逻队的脚步声经过,一切都透着安稳的气息。
赵大山走出议事屋,看着满天的繁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他想起滇西兵站的灯火,想起太原兵工厂的烟囱,想起货轮上那串随风摆动的胶乳珠链——这些散落在各处的光,正在这片土地上汇成河流,缓缓流淌,滋养着新生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只是这河流里的一朵浪花。真正强大的,是那些在胶林里挥汗如雨的老乡,是那些在学堂里认真写字的孩子,是那些愿意用双手改变命运的人。而他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多浇一瓢水,多松一把土,让这希望的种子,能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上,长得更壮,更旺。
远处传来了鸡鸣声,天快亮了。赵大山深吸了一口带着胶乳清香的空气,转身往营房走。明天,他要教孩子们画飞机,要和老乡们一起规划新的胶林,要把从国内带来的零件,一点点变成能创造价值的机床。
这条路还很长,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身后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和他一起往前走,像胶林里的藤蔓,紧紧抱在一起,向着阳光,向着未来,顽强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