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鼎看着吴运铎满是油污的手,上面有个明显的疤痕,不禁问:“这伤是……”
“上次试新炮弹,炸的。”吴运铎满不在乎地说,“左手炸掉四根手指头,右眼也快看不清了,好在还能摸机器——机器这东西,比人实在,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出力。”
傍晚时分,又有好消息传来。鲁南军区的铁道游击队送来了位“能让火车听话”的老工人,姓孙,大伙都叫他孙师傅。他一辈子跟铁路打交道,日军的火车头只要听声音,就知道是哪年造的,能拉多少货。
“李司令,你不是想把铁路往东北修吗?”孙师傅掏出个蓝布包,里面是他手绘的铁路图,“这是俺偷偷画的日军铁路线,哪段铁轨是四十公斤的,哪座桥梁能过坦克,都标着呢。要我说,修铁路跟造枪炮一个理,地基得实,铁轨接头得严,就像人走路,脚底下稳了,才能走远路。”
李明远看着眼前这些人:刘鼎拿着游标卡尺测量炮管,吴运铎趴在坦克底下调整履带,孙师傅在沙盘上规划铁路走向,还有车间里那些埋头苦干的工人——老郑在打磨狙击步枪的枪管,小英子在缝制飞机蒙皮,王铁柱在练习火箭筒瞄准……突然觉得,这些人才是最宝贵的“武器”。
他想起前世的历史: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人,用智慧和汗水填补了工业的空白,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侵略者的铁蹄。刘鼎在延安山沟里造出了步枪,吴运铎在病床上画出了武器图纸,吕正操在冀中平原上用游击战拖住了日军的机械化部队……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历史轨迹”,但他们用双手走出的路,本身就是历史。
“今晚加个菜!”李明远对炊事班长喊,“杀两头猪,给同志们炖粉条!”
饭堂里,油灯下的人们越聊越热乎。刘鼎给吴运铎讲如何用数学公式计算弹道,吴运铎给孙师傅讲如何在坦克上装铁路轮,孙师傅又给年轻的士兵们讲如何在铁轨上埋地雷——看似不搭界的技艺,却在“让中国强起来”这个目标下,紧紧拧成了一股绳。
吴运铎喝了口酒,指着自己的伤疤说:“俺这身上的伤,都是勋章!等将来咱的坦克能从东北开到海南,飞机能在天上随便飞,这些铁疙瘩就都是咱中国人的底气!”
刘鼎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不光要造得出来,还要造得好。将来咱的炮,要比德国的克虏伯还准;咱的枪,要比美国的伽兰德还耐用。这不是空想,只要咱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啥都能造出来!”
李明远看着窗外的雪,心里暖意融融。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遇到缺材料、缺技术、缺设备的难题,甚至会有来自内外的压力。但有这些人在——有懂技术的刘鼎,有敢创新的吴运铎,有接地气的孙师傅,还有无数像王铁柱、小英子这样愿意学习、愿意奋斗的普通人——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就像此刻车间里的炉火,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炉膛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堂堂的。那火苗里,有智慧,有勇气,有韧性,更有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
夜深了,孙师傅还在给年轻技术员讲铁路接轨的技巧,吴运铎在坦克旁画着新的发动机图纸,刘鼎则和李明远趴在桌上,修改着122毫米榴弹炮的设计方案。油灯的光晕里,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棵根系发达的大树,深深扎进这片饱经苦难却充满希望的土地。
李明远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根据地的扩大,还会有更多的人才汇聚而来:或许是在太行山区打游击的陈赓,带着他的战术智慧;或许是在晋察冀搞军工的李强,带来他的无线电技术;或许是更多没留下名字的工匠、农民、学生,带着他们的双手和热情。
这些人,就像散落在华夏大地上的星星,当他们聚在一起时,就能照亮中国工业的天空。而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搭建一个舞台,让这些星星的光芒,能尽情闪耀。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车间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