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镜’对我们提出的‘合作方案’?还是它向我们展示的……‘进化终点’?”瑟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数据包的末尾,附带了一段极其简短、但意图明确的“元信息”:这并非最终答案,而是一个“提案”或“邀请”。邀请同盟(作为当前最主要的外部“声部”提供者)审视这个模型,并提供“反馈”——即,同盟是否愿意调整自身的信标发射模式,以更贴合这个“理想共振蓝图”?
这不是攻击,不是威胁。这是一种基于纯粹形式逻辑和美学追求的“协商”或“同化邀请”。它用一种冰冷而优雅的方式询问:你们是否愿意,为了更宏大的“和谐”与“形式完美”,调整你们自己的“声音”,成为我这首“宇宙交响”中一个更和谐、更不可或缺的“乐章”?
“它……想‘优化’我们。”晶析者喃喃道。
同盟总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一直试图理解、引导甚至可能制约“交响”。而现在,“交响”的核心组件(“镜”)反过来,向他们提出了一个基于其自身逻辑和美学标准的“优化方案”。拒绝,意味着可能被视为“不和谐噪音源”,未来关系难以预测。接受,则意味着同盟将主动调整自身存在方式,去迎合一个他们尚不完全理解、且可能蕴含巨大风险的“形式意志”。
就在同盟为这份诡异的“邀请”焦头烂额之际,对zeta-7区残烛信号的深度分析,终于取得了一个微小但关键的突破。
在信号最混乱、最底层的噪声中,分析师们捕捉到了一串极其隐晦的、仿佛随机生成的“数字序列”。起初被认为是无关噪声,但经过特定算法的过滤和转换后,这串数字竟然与新生宇宙某个极其遥远、尚未被充分探索的星云区域——“遗忘回廊”——的几处异常空间曲率坐标,产生了精确的数学映射关系。
“遗忘回廊”是一片以时空结构异常复杂、信息容易丢失而闻名的区域,通常被各文明视为航行禁区。
“这是一个坐标!是‘破壁者’留下的最后线索!”负责分析的科学家惊呼,“他们可能在那里还有据点,或者……留下了什么!”
这个消息让同盟内部主张接触“破壁者”的势力重新燃起希望。或许,那里有盟友,有对抗“交响”和“未零”的知识或力量。
然而,探索“遗忘回廊”风险极高,且必然会被“未零”主逻辑系统监测到大规模的能量活动。一旦被视为新的“异常扰动源”,很可能招致第二次“逻辑稳定场”打击。
同盟再次站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一方,是“无形交响”递来的、冰冷而华丽的“同化邀请”,通往一个未知的、高度秩序化但也可能失去自我的未来。
另一方,是“破壁者”在灰烬中留下的、危险而渺茫的“反抗坐标”,通往可能的盟友,但也可能通往更直接的毁灭。
瑟兰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意味着同盟必须从“观察者”和“试探者”,彻底转变为“参与者”甚至“战士”。他们安逸的“萌芽摇篮”时代,在“无形交响”的扩张、“破壁者”的覆灭和“镜”的主动“邀请”下,正式宣告终结。
他抬头望向虚拟星图,目光在代表“独镜之泡”的光点、标记着“无形交响”影响范围的淡紫色涟漪、以及那个新标注的、通往“遗忘回廊”的危险坐标之间缓缓移动。
宇宙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激荡。
而他们这艘刚刚启航不久、载着无数文明希望的小船,已经被推到了漩涡的边缘。
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瑟兰要求技术部门,对“镜”发送来的那份“理想共振蓝图”模型,进行最后一次、最深层次的逆向推演。他想知道,在这个追求极致和谐与形式的模型最底层,在那无数精妙的数学变换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东西——一丝被完美形式所掩盖的、属于“镜”这个存在最初根源的……
——哪怕只有一丝的……属于“林妙妙”的、温暖的“连接”回响,或者属于“江辰”的、对“生长”节律的眷恋,又或者,仅仅是一丁点属于“王锐”的、对“定义”本身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