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上擦的粉真细,白得发光哩!”
林薇被她们的热情和质朴包围着,心里暖融融的。她耐心地一一回答,笑容明媚:“是有点累,但看到不同的风景和人,就觉得值了!鞋子嘛,习惯就好啦!车上装的都是些出门用的零碎,还有我的‘漂亮武器’!”她俏皮地眨眨眼。当被问及妆容时,她大方地分享:“就是一些保湿和防晒的,回头有空可以跟大家聊聊呀!”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大姐豪爽地一挥手:“我叫张春梅!是咱们村广场舞队的队长!姑娘,相遇就是缘分,别站着了,来来来,坐树荫底下歇会儿!我们正好也歇口气!” 她热情地招呼林薇坐到老樟树下几块光滑的大石头上。
林薇欣然应允,小心地将她那辆闪亮的拖车也安置在树荫下。她刚坐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怯生生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拖车上的一颗亮片,又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手,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喜欢吗?”林薇柔声问,从拖车侧边一个隐蔽的小袋子里摸出几颗独立包装的彩色水果糖,递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眼睛瞬间亮了,看看糖,又看看奶奶(大概是其中一位队员),得到默许后,才飞快地抓过糖果,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漂亮姐姐!”,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跑开了。
张春梅看着小女孩跑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丝感慨。她拿起脚边一个掉了漆的大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看向林薇,眼神里有种敞亮的光:“林薇妹子,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这群老姐妹,瞎蹦跶呢。”
“怎么会是瞎蹦跶?”林薇立刻摇头,语气真诚,“我看得出来,大家跳得很认真,很有力量!特别是春梅姐你,动作特别带劲儿!”
张春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目光却飘向了远处层叠的黛色山峦,声音低缓下来,带着一种回忆的悠长:“妹子,你是不知道,以前……可不是这样。”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平复某种情绪。
“前些年,村里的男人,像我家那口子,还有她们家里的,”她指了指周围的姐妹们,“都像候鸟一样,年一过完就飞走了,去城里,去工地,去工厂,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留下我们这些女人,守着家里的老房子、小的,还有几亩薄地。”
“白天还好,忙地里,忙孩子,忙牲口,累得跟陀螺似的,倒头就能睡。可到了晚上……”张春梅的声音沉了沉,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孩子睡了,屋里空落落的,静得能听见老鼠啃木头的声音。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黑黢黢的房梁,心里也空得发慌。想男人在外面是不是累着了?是不是平平安安?想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眼泪啊,就自己往下掉,枕头都是湿的。有时候半夜醒来,摸到旁边冰冷的半边炕,那滋味儿……啧。”
她拿起搪瓷缸子又喝了一大口水,仿佛要冲掉喉头的哽咽。周围的几个姐妹也安静下来,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相似的共鸣,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呢?”林薇轻声问,眼神专注而温柔,像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张春梅放下缸子,脸上重新亮起了光彩,那是一种从内里焕发出来的生机:“后来?后来我就琢磨,不能这么下去!眼泪流干了日子还得过,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得有点‘人气儿’!”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声音也洪亮起来。
“我就想,电视里城里人不是都跳那个广场舞吗?热闹!解乏!我就跟村里两个最要好的姐妹说了,”她指了指身边两个同样穿着朴素、但此刻眼神发亮的妇女,“秀芬,桂兰!就她俩!开始就我们仨!”
她模仿着当初的样子,声音压低,带着点“密谋”的兴奋:“那天晚上,等娃睡了,我们仨就偷偷摸摸聚在我家院子里。月光底下,我就凭记忆,比划着电视里看来的动作,教她们。哎呀,你是没看见,笨手笨脚的,你踩我脚,我撞你胳膊,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笑,又怕笑声太大吵醒邻居和孩子,捂着嘴憋得脸通红!跟做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