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看向身旁的红妆,语气柔和下来,“眼下,倒有一桩喜事,不能再耽搁了。”
红妆会意,抿嘴一笑:“可不是么,彦舟那孩子,眼巴巴地等了这些时日了。”
原来,在太子周显驾临期间,已私下询问过阿璃与柳彦舟的意思,并欣然表示要亲自为他们赐婚。
只是当时事务繁杂,未及公开。
如今时移势易,外患已暂平,内奸亦伏诛,北境终得喘息之机,正是操办喜事的好时候。
只是于阿璃与柳彦舟而言,心中亦有几分难掩的怅惘——柳父文敬才刚遭遇变故,生死未卜,此时论及婚嫁,未免有违心境,显得仓促又不合时宜。
可太子周显亲赐婚书,圣命难违。言及柳文敬纵有过错,亦不牵涉亲友,这份恩宠与信任重若千钧,他们纵有顾虑,亦只能悉听尊便;更何况,这桩婚事背后,更藏着稳定北境军心的深意,容不得他们因个人心绪推拒。
而在李崇、苏文清等北境将领眼中,太子此举远非 “赐婚”二字所能概括。
此时太子周显尚未正式登基,朝堂局势依旧云遮雾绕,暗流涌动,在得知柳文敬叛国一事后,他仍策封阿璃为护国公主、镇北大将军,还主动赐婚——这份殊荣与厚待,是太子向整个北境将士释放的善意,更是他稳固人心、拉拢北境势力的帝王权谋。
每一步看似温情脉脉的举措,实则皆暗合朝堂博弈的棋局,藏着深谋远虑的权衡——这般手腕,绝非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所能拥有。
朝堂之水深不可测。
沈从安、姚知福之流盘踞朝野近二十载,即便首恶已伏法受诛,其党羽余毒仍未肃清。
经此一乱,大周早已元气大伤,也难怪时隔三年,太子至今未能顺利登基,执掌大权。
须知北境与江南,本就分占大周半壁江山,如今更是各自牵系着国运危局:
北境之上,突厥、契丹、吐蕃等部族蠢蠢欲动,边患远未平伏,始终是悬在朝堂头顶的利刃。
江南之地,坐拥大周半壁疆域,执掌全国八成税赋,实乃王朝当之无愧的命脉根基。
然靖王及其党羽盘踞其间,短期内朝堂根本寻不到破局之法。
若贸然行事、操之过急,逼得靖王铤而走险,届时非但无法收束江南,局面恐将彻底失控。
是以对太子与靖王而言,“维持当前制衡”已成短期内的默契共识。
双方皆不愿率先打破这微妙的平衡,转而将彼此的较量暗线,悄然铺展在了北境之地。
如此看来,北境正是当前朝堂博弈的核心战场。
柳文敬绝非愚笨之辈,他的结局,不过是这场权力角力中,一枚注定被舍弃的牺牲品罢了。
数日后,一场虽不奢华却温馨热闹的婚礼在云州镇北大将军府举行。
阿璃褪下玄甲,换上大红嫁衣,少了几分沙场凌厉,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柳彦舟一袭青衫,温文尔雅,看向阿璃的目光满是柔情与坚定。
太子周显虽已回京,却提前赐下了丰厚的贺礼。
李崇与红妆作为主婚人,苏文清、苏凌霜、赵烈、张武等云州文武,阿史那默、巴图等各族首领皆来道贺,代州萧铁鹰等因军务整顿虽未亲至亦派人送礼祝贺;远在京师的苏博、苏砚等人虽未亲至,亦遣使到贺。
婚礼上,没有繁文缛节,却有最真挚的祝福。
当阿璃与柳彦舟携手共饮合卺酒时,满堂欢呼。
红妆依偎在李崇身边,看着这一幕,眼角微湿,低声道:“真好。”
李崇握紧她的手,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
北境的风暂时是温柔的,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朝堂的风波,漠北可能残余的威胁,都提醒着他们不可松懈。
然而,此刻的圆满与温馨,足以慰藉所有艰辛。
这清风拂过的北境,需要他们用更多的智慧与勇气,去守护下一个丰收,迎接未知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