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小雪早早醒来，轻手轻脚地给辉子擦洗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她特意选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那是辉子最喜欢的一件。镜子前，她仔细帮他把衣领抚平，仿佛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
鉴定中心在城东，需要穿过大半个北京城。早高峰的车流缓慢移动，小雪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躺在后座的辉子。他依旧安静地睡着，晨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等红灯时，小雪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温度正常，这让她稍稍安心。
鉴定中心比想象中冷清。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看到辉子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她详细解释了流程：需要医生现场检查、查阅病历，还要对小雪进行问询。整个过程要两三个小时。
诊室里，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仔细检查着辉子。翻眼皮、测反射、观察呼吸，每个动作都透着多年经验的沉稳。小雪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当专家轻轻摇头时，她的心沉了下去。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痛觉反应缺失...专家一边记录一边低声说着术语，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小雪心上。
问询环节在另一间办公室。工作人员的问题很细致：辉子发病前的职业、生活习惯、夫妻共同财产...小雪一一作答，声音有些发抖。当被问到您认为患者恢复意识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她停顿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我相信会有奇迹。工作人员点点头，没再追问。
等待结果的半小时格外漫长。小雪推着辉子在走廊里慢慢踱步，窗外的梧桐树正发新芽。她想起去年秋天，他们还一起来这边办事，辉子说等叶子黄了要来这里拍照。现在梧桐又绿了，他却看不到。轮椅上的辉子突然轻轻动了下手指，小雪立刻蹲下身查看，但那动静再没出现。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或许...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小雪反而平静了。文件上冷冰冰的完全丧失行为能力几个字，其实早在她意料之中。工作人员温和地交代后续事项：需要去法院申请监护权，还要做财产登记...小雪认真记着，把文件小心收进包里。
回酒店的路上，她绕道去了他们常去的公园。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她推着辉子在林荫道上慢慢走。有孩子们在放风筝，笑声飘得很远。小雪停在湖边，蹲在轮椅前轻声说：你看，柳树都发芽了。水面上，一对鸳鸯悠然游过，她忽然鼻子一酸。
晚上，小雪给任医生发了消息，简单说了鉴定情况。任医生很快回复，叮嘱她注意休息，还说过两天辉子可以回医院继续观察。放下手机，小雪看着床上安睡的丈夫，突然觉得这个结果也许不是终点。法律文件可以定义行为能力，但定义不了爱。她轻轻躺下，像往常一样握住辉子的手。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相握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