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时，鬼门关的梦境依旧清晰如刻。
林阎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他回味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城楼的质感、砖石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的阴冷而不腐朽的气息——那气息与隐龙谷的清新截然不同，却莫名让他感到……熟悉。
就像回家了。
“鬼门关……”他喃喃自语，“看来地府的线，越扯越紧了。”
起身推开窗，今天的天气有些特别。山谷上空的“天幕”呈现淡淡的七彩光晕，像一层流动的极光。灵气浓度明显比昨天更高，连呼吸都带着微甜的草木精粹。
“天象异变，必有缘由。”松鹤真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老人今天没穿道袍，而是一身简朴的麻衣，脚踩草鞋，背着一个更大的竹篓，“走，今天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林阎迅速洗漱跟上：“前辈，这天象是？”
“隐龙谷每四十九日，会迎来一次‘灵气潮汐’。”松鹤真人边走边解释，“地脉节点在特定时间会释放积蓄的灵气，持续三天。这三天内修行事半功倍，也是观察天地运转规律的好时机。”
两人没有走寻常路，而是径直来到湖边。松鹤真人从竹篓里取出一艘巴掌大的木舟，往水面一抛。
木舟见风就长，眨眼变成一艘可容纳两三人的乌篷船。
“上船。”
船无桨无帆，却自行破开水面，朝着湖心驶去。越往湖心，七彩光晕越浓。林阎抬头望去，那些光晕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像有生命般流动、交织，在天空中勾勒出复杂的图案。
“仔细看。”松鹤真人在船头盘膝坐下，“灵气有颜色，有质地，有流向。金灵气锐利如针，呈白色；木灵气生机勃勃，呈青色；水灵气柔和绵长，呈黑色或深蓝；火灵气炽烈躁动，呈红色；土灵气厚重沉稳，呈黄色。”
林阎凝神观察。果然，那些流动的光晕中，能分辨出五色混杂。但更多的是介于五色之间的过渡色——青中带黄，红中透黑，白里泛金……
“五行相生相克，不是非此即彼。”松鹤真人继续说，“天地间的灵气，大多处于交融状态。比如现在——”
他指向东南方向一片淡紫色的光晕：“那是木火交融之气。木生火，但二者比例恰到好处，就形成这种特殊灵气。最适合炼制需要温和火候的丹药。”
又指向西北方向一片灰白色的光晕：“那是金水相济之气。金生水，但水又反哺金，循环往复。用来淬炼法器，能增加锋锐和韧性。”
船缓缓停下，正好位于湖心一处漩涡上方。漩涡不大，但深不见底。从漩涡中心，涌出五道颜色分明的灵气柱，直冲天空，在空中散开成伞状光幕。
“这是隐龙谷的地脉眼。”松鹤真人神色肃穆，“五道灵气柱，代表此地五行俱全且平衡。你现在试试——用我昨天教你的方法，同时感受五气的脉动。”
林阎闭目，赤足踩在船板上——虽然隔着木板，但湖水的流动和地脉的震荡依然清晰传来。
他先感受到的是水。柔和、绵长、包容一切的水脉，从湖底深处涌出，滋养整个山谷。
然后是土。厚重、沉稳、承载万物的地脉，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形成这片山谷的根基。
接着是木。生机、舒展、向上生长的木脉，遍布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都在吞吐灵气。
再是火。炽烈、躁动、但被牢牢束缚在地底的火脉——林阎能感觉到，隐龙谷下方有庞大的地火系统，被阵法巧妙地引导利用。
最后是金。锐利、凝练、藏于矿石深处的金脉，虽然最弱，却最坚韧，像整片山谷的骨架。
五种脉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宏大而和谐的交响。
“感觉到了吗？”松鹤真人问。
“感觉到了。”林阎睁开眼睛，“五行不是孤立存在，而是一个整体。就像……人的五脏，各司其职又相互依存。”
“好比喻。”松鹤真人赞许，“那你看这灵气潮汐，有什么特别？”
林阎再次观察天空的七彩光晕。这次他看得更仔细——那些光晕的流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某种韵律。五色灵气在空中交汇、分离、再交汇，每一次循环，灵气就精纯一分。
“潮汐在……提纯灵气？”
“正是！”松鹤真人眼睛一亮，“孺子可教也。隐龙谷的地脉阵法，核心功能之一就是借助潮汐之力，过滤杂质，提纯灵气。这也是为什么此地修行事半功倍——你吸收的，都是已经被‘预处理’过的精纯灵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远：“但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揭示了天地运转的规律——阴阳交替，五行轮转，周而复始。修行者若能参透此理，就触到了‘道’的门槛。”
林阎陷入沉思。他想起自己操控英魂、施展法术时，更多是依靠系统赋予的“技能”，而非真正的“理解”。就像给了一个人枪械，他会扣扳机，却不懂枪械原理。
但松鹤真人教他的，是原理。
“前辈，我该如何运用这个规律？”
“从最简单的开始。”松鹤真人从竹篓里取出一把种子，“这是‘五行豆’，五种颜色对应五行。你试着用灵力催生它们——但有个要求：五种豆苗要同时发芽，同时生长，保持完全一样的高度。”
林阎接过种子。五颗豆子，白、青、黑、红、黄，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每颗只有米粒大小，但入手沉甸甸的，蕴含微弱灵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摆在船板上，呈五角星排列。然后双手虚按，调动灵力。
按照常识，木豆应该最容易催生——木主生长。但松鹤真人的要求是“同时”，这意味着要精确控制五种属性的灵力输出，还要让它们相互协调，不冲突不压制。
第一次尝试，木豆和火豆率先发芽——木生火，二者相互促进。但金豆毫无反应，水豆只冒了点芽尖，土豆则长得歪歪扭扭。
“五行失衡。”松鹤真人摇头，“重来。记住，不是分别操控五股灵力，而是操控一个‘五行循环’。”
林阎闭目调息，重新理解任务。
不是分别催生五颗种子，而是创造一个灵力环境，让五行在其中自然流转、相生相长。就像一个微型的灵气潮汐。
他调整思路。不再分别向种子灌输灵力，而是在五颗种子之间构建一个灵力循环场。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灵力缓缓涌出，在五颗种子间流转。起初很滞涩，像生锈的齿轮。但随着他不断调整频率，循环渐渐顺畅起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五颗种子同时破壳，嫩芽探出，以完全相同的速度生长。一寸，两寸，三寸……五棵豆苗长得一模一样高，枝叶舒展，散发出淡淡的五行灵光。
更妙的是，五棵豆苗之间隐隐有灵气流动，形成一个微小的闭环。木苗的生机滋养火苗，火苗的温暖促进土苗，土苗的厚重承载金苗，金苗的锐利引导水苗，水苗的滋润又反哺木苗。
“成了！”林阎惊喜。
“不错，第一次就能构建循环。”松鹤真人点头，“但还差一步——让循环自持。”
“自持？”
“就是撤掉你的灵力支持，让它们自己维持循环。”
这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林阎凝神，尝试逐渐减少灵力输出，同时引导五棵豆苗之间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就像教五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手拉手转圈，然后悄悄松开手，看他们能不能自己继续转。
一刻钟后，林阎的额头见汗。但他成功了——五棵豆苗真的形成了一个自持的五行循环，灵力在其中流转不息，虽然微弱，但确实不需要外部输入了。
“很好。”松鹤真人终于露出笑容，“虽然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但原理对了。记住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掌控’，不是蛮力压制，而是引导规律为己所用。”
他收起豆苗：“上午的课就到这里。下午去火云那儿，他会教你如何把这种理解应用到实战。”
---
火云真人的山洞今天异常安静。
没有咆哮，没有拍碎东西的声音。林阎走进去时，只见火云真人正盘膝坐在五行试炼台中央，闭目养神。昨天那个少年不在，洞里只有老人一人。
“前辈？”
火云真人睁开眼：“来了。坐。”
林阎在他对面坐下。火云真人没立刻开始教学，而是问：“松鹤今天教你什么了？”
“五行循环的原理，以及如何构建自持的灵气循环。”林阎如实回答。
“老家伙总算教了点真东西。”火云真人哼了一声，“那我现在考考你——如果在战斗中需要同时施展三种五行法术，该如何安排灵力分配？”
林阎想了想：“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法术属性相生，可以构建小循环，减少消耗。比如先用土墙防御，再用金刃反击——土生金，转换起来效率更高。”
“如果属性相克呢？”
“那就要分主次，或者用第三种属性调和。”林阎回忆刚才的感悟，“比如要用水系法术灭火系攻击，单纯相克会消耗巨大。但可以先召出土墙隔绝火势，再用水攻——土克水会削弱水法，但土也能吸收火势，总体更划算。”
火云真人眼中闪过惊讶：“半天时间，能悟到这种程度？松鹤那老东西可以啊。”
他站起身：“既然如此，今天直接上干货——五行融合。”
“五行……融合？”
“对，不是循环，是融合。”火云真人走到试炼台边缘，抬手在空中虚画。
一道火焰凭空燃起。但紧接着，火焰中浮现出土黄色的纹路，纹路又延伸出金属光泽，金属表面凝结水珠，水珠蒸发成木属性的青气……五种属性在短短三息内融为一体，形成一团五彩斑斓、不断变幻的光球。
“看清楚了？”火云真人托着光球，“这不是五种法术的叠加，而是一个‘五行俱全’的单一法术。它具备五行的所有特性，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转化。”
林阎看得目不转睛。那光球内部的结构精妙绝伦，五种属性不是简单地混合，而是以某种玄奥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像五色丝线编织成的锦缎。
“能做到吗？”火云真人问。
“我试试。”
林阎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凝聚灵力。先是火——橙红色的火苗在掌心燃起。然后尝试融入土——但土灵气一靠近，火苗就剧烈摇晃，差点熄灭。
“顺序错了。”火云真人指点，“五行融合不是随便往一起凑。要有‘基盘’——以哪一种属性为主干，其他四种依附其上。一般来说，主属性要和施法者的体质、功法、甚至当下的心境相匹配。”
林阎想了想，改变思路。这次他以“土”为基盘——土最厚重，最具包容性，应该最容易承载其他属性。
土黄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成团。然后小心翼翼注入火属性——土能生火，这个组合相对稳定。
果然，火灵力融入土团后，没有排斥，而是在土团内部形成红色脉络，像岩浆在地下流动。
“继续。”火云真人鼓励。
林阎深吸一口气，加入金属性。土能生金，金灵力汇入后，在土团表面镀上一层银白色光泽。
但接下来是水——土克水，这个组合最难。林阎全神贯注，让水灵力以最柔和的方式渗透，不是硬碰硬，而是像雨水渗入大地。
水灵力成功了！土团内部出现细小的水流，与火脉交错但不冲突。
最后是木——木克土，但木也能扎根于土。林阎让木灵力以“种子发芽”的形式注入，在土团表面生出细密的青色纹路。
五息之后，一个拳头大小、五色流转的光球悬浮在林阎掌心。
虽然比火云真人的小得多，色彩也没那么鲜艳，但确实是五行融合体！
“好小子！”火云真人难得大声夸奖，“第一次尝试就能成功，天赋不错！虽然粗糙，但框架搭起来了。”
他走近仔细端详光球：“内部结构还要优化——你看，水和火的接触点太近，容易冲突；金的分布不均匀；木的脉络太稀疏……但这些都是细节，多练就能改进。”
“前辈，这种融合法术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火云真人收回自己的光球，“比如你遇到一个敌人，火系抗性高，但怕水。正常情况你得换法术。但如果是五行融合体——”
他挥手将光球射向试炼台一角。光球在空中突然变形，表面红色褪去，蓝色大盛，化作一道高压水箭，将一块岩石击得粉碎。
“——你可以随时调整属性比例，针对敌人的弱点。再比如防御时，可以瞬间在体表布下五行流转的护盾，任何单一属性的攻击都会被迅速化解。”
林阎眼睛亮了。这简直是万能法术！
“不过别高兴太早。”火云真人泼冷水，“维持五行融合需要极高的控制力和精神力。你现在这个光球，最多维持十息。而且实战中用出来，敌人不会站着等你慢慢调整。”
“那该怎么练？”
“从‘两行融合’开始练。”火云真人说，“下午你的任务，就是掌握‘火土融合’和‘金水融合’。这两种组合相对简单，但很有代表性。”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林阎沉浸在融合练习中。
火土融合还算顺利——火山喷发就是天然的火土融合，有参照。他成功造出了“熔岩球”，温度极高且带有黏性，击中目标后会黏附燃烧。
但金水融合就难了。金锐利，水柔和，二者性质几乎相反。林阎试了几十次，不是金灵力把水结构切碎，就是水灵力把金锋芒钝化。
“想想瀑布下的石头。”火云真人点拨，“水流千年，把石头磨圆了吗？不，是把石头冲刷得更光滑、更坚硬。金水相济，不是谁征服谁，是相互成就。”
这句话点醒了林阎。他不再试图“融合”，而是让金灵力形成细密的针状结构，水灵力则包裹着这些“针”，像水流包裹着无数微型水刀。
这一次，成功了。
一团银蓝色的光球浮现在掌心，表面水波流转，内部却暗藏锋锐。林阎将它射向试炼台，光球在击中目标的瞬间爆开，无数细密的水刃四散飞溅，在岩石上留下蜂窝状的切割痕迹。
“有点意思。”火云真人评价，“虽然威力分散，但对付群体敌人或破除防御有奇效。继续优化——让水刃更有指向性。”
到黄昏时分，林阎已经能熟练施展两种融合法术，维持时间也延长到三十息左右。
“进度可以。”火云真人最后总结，“明天学‘木火融合’和‘土金融合’。等你掌握全部两行组合，再挑战三行。至于五行俱全……那是长期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