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拜一边说,脑袋磕得砰砰响,额头上都沾了泥土,那模样虔诚得不行,仿佛已经看到了赖布衣在这里建功立业、重振雄风的场景。
赖布衣站在一旁,脸上却没有丝毫兴奋。他伸出右手,掌心摊开,五指并拢,眯着眼睛对着远方的山峰比划着,活像个拿不准尺寸的裁缝。他左看看,右瞧瞧,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轻轻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望,“阿福,你还是太年轻,眼光不行啊!”
阿福愣了一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疑惑地问:“师父,我怎么眼光不行了?您看那山,多像皇冠啊,多威风!”
“威风个屁!”赖布衣白了他一眼,指着那座形似官帽的山峰,“你再仔细看看,那山是像官帽没错,但却是背面!就跟你穿衣服穿反了似的,看着别扭不说,还没半点气势!”
他又指了指周围的群山,语气更加无奈:“你说这些山像千军万马?我看顶多是一群没睡醒的残兵败将!你瞧瞧,大多数山峰都歪歪扭扭的,正直的没几个,还一个个背对着北方,往南方歪,活脱脱一群打了败仗往南逃的逃兵!”
阿福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一看,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那些山峰确实大多倾斜着朝向南方,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哪里还有半分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这怎么会呢?”阿福挠了挠头,有些难以置信。
赖布衣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唉,这山川走势,就跟人世间的道理一样啊!本该是堂堂正正、气势恢宏,结果却歪歪扭扭、萎靡不振,就像我赖风冈现在这样,空有一身本事,却被奸臣陷害,只能四处逃亡,惶惶不可终日,跟这些南逃的残兵败将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说,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阿福看着师父落寞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赶紧安慰道:“师父,您别这么说!您是大大的忠臣,那些奸臣才是真正的败类!等咱们找到了风水宝地,说不定就能时来运转,到时候再杀回临安,为自己平反昭雪!”
“但愿如此吧!”赖布衣摇了摇头,收起了手掌,“这地方看着钟灵毓秀,可惜风水走势不对,不是我要找的宝地。走吧,咱们继续往南寻去,说不定前面还有更好的地方。”
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赖布衣并没有过多停留。他沿着沙田、公会的方向一路向南,沿途的山水依旧秀丽,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让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尤其是到了黄姚古镇,那依山傍水的村落,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古色古香的民居,更是让他流连忘返。
“阿福你看,这黄姚古镇,依山傍水,河流环绕,街巷布局如棋盘,是典型的‘山环水抱’格局,灵气十足啊!”赖布衣站在古镇的桥头,忍不住赞叹道,“要是能在这里定居,每日看看山、看看水,倒也是件美事。”
阿福也觉得这地方不错,赶紧附和:“是啊师父,这地方又偏又美,朝廷的人肯定找不到这儿!咱们就在这儿住下来吧,您也不用再四处逃亡了!”
赖布衣摸了摸下巴,心里确实有些动摇。可一想到自己被通缉的身份,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行啊!我赖风冈虽然落魄,但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再说了,这地方虽好,却少了点大气象,不是能承载国运的宝地。我还是想找一块真正的风水福地,或许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黄姚停留了不少时日。每日里,他就穿着粗布衣裳,混在村民中间,看看古镇的布局,逛逛周边的山水,偶尔还会给村民指点两句风水,却从不留下自己的姓名。有一次,他看到一户人家的孩子总生病,便告诉户主,说是家里的窗户对着阴气重的小巷,在窗户上贴两张红纸就能化解。户主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没过几天,孩子的病还真好了。户主想感谢他,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墙角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没过多久就被雨水冲没了。
离开黄姚后,两人又往富罗方向走去。沿途的山水依旧美不胜收,赖布衣走走停停,看山探水,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赞叹或惋惜。阿福则一路跟在后面,一边担心被朝廷的人认出来,一边又被沿途的美景所吸引,日子过得既紧张又有趣。
这一日,两人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清澈见底,岸边杨柳依依,景色十分宜人。赖布衣忍不住蹲下来,用手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清凉甘甜,沁人心脾。
“这水不错,是块好水!”他赞叹道,“只可惜,这山川走势还是差了点意思,没能形成真正的龙脉。”
阿福在旁边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师父,咱们都找了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样的地方才是您说的风水宝地啊?”
赖布衣站起身,望着远方的群山,眼神里充满了向往:“真正的风水宝地,必然是山环水抱、藏风聚气,龙脉绵延,气势恢宏。那里的山是正直的,水是温润的,能滋养出忠义之士,能承载起一方气运。就像当年的长安、洛阳,都是龙脉汇聚之地。”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就我现在这境况,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说不定啊,我这辈子都只能像那些‘残兵败将’一样,四处逃亡,居无定所呢!”
“师父您别这么说!”阿福赶紧安慰,“您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的!到时候,咱们不仅能为自己平反,还能找个好地方安享晚年,多好啊!”
赖布衣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知道,阿福说的是心里话,可他心里清楚,朝廷的追捕一日不停止,他就一日不得安宁。而那所谓的风水宝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两人沿着河边继续前行,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赖布衣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心里虽有遗憾,却也多了几分释然。贺州这片土地,确实钟灵毓秀,山清水秀,让他流连忘返。虽然没能找到心仪的风水宝地,也没能留下多少踪迹,但这段旅程,却让他对风水之道有了更深的感悟。
“走吧,阿福!”赖布衣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前面还有更美的山水等着我们呢!说不定,下一个地方,就是我要找的宝地!”
阿福点了点头,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青山绿水之间,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风吹雨打,没了踪迹。就像赖布衣这次贺州之行一样,虽然他在这里停留了不少时日,看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却没留下多少痕迹,只在民间留下了一些模糊的传说,等待着后人去探寻。
而赖布衣自己,也带着对风水宝地的向往,继续向南而去。他不知道,这次贺州之行,只是他漫长逃亡生涯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而他与这片土地的缘分,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