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鸣虫们似乎被这气氛感染,飞得更欢了。它们在食堂的天花板上组成了个巨大的“家”字,每个笔画里都嵌着不同年代的画面:有老胡同的烟火,有新小区的欢笑,有年轻人的嬉闹,也有老人的絮叨。
下午,李明跟着光鸣虫来到社区的活动中心。这里正在举办“老物件展”,玻璃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旧物:褪色的粮票、磨破底的布鞋、带着划痕的算盘……光鸣虫落在每个物件上,都能引出一段故事。
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指着那把算盘说:“这是我当年当会计用的,算账从不出错,当年分粮票、算工分,全靠它。”光鸣虫立刻映出他年轻时的样子:趴在桌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旁边围着一群人等着算自家的口粮,他额头上的汗珠掉进算盘缝里,没人注意到。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那双布鞋问:“奶奶,这鞋为什么有这么多补丁?”她奶奶笑着说:“当年日子苦,一双鞋要穿兄妹几个,你姑姑穿小了给你爸,你爸穿破了我补补再给你 uncle(叔叔)穿,光鸣虫说,这鞋底的针脚里,全是过日子的精打细算。”
李明在展柜前站了很久,看着光鸣虫把一件件旧物变成流动的时光。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回迁,从来不是简单地换个地方住,而是把记忆的根系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带着泥土移栽到新的土壤里。光鸣虫就是那些最细心的园艺师,它们把根须上的每一丝土、每一段须都护得好好的,让老根在新土里还能接着生长,长出新的枝叶。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子色。光鸣虫们开始往社区的广场飞,那里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挂灯笼——是为了庆祝回迁满月。小宝举着个红灯笼,追着光鸣虫跑,灯笼的光晕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把光鸣虫翅膀上的光斑染成了红色。
“李老师,快来!”老张在广场中央喊他,“大家等着跟你说句话呢。”
李明走过去,只见街坊们围着个巨大的画板,上面已经画了一半,是新小区的全貌,而另一半,光鸣虫正用光斑一点点填补——画的是老安福里的胡同,两部分画面在中间完美衔接,看不出一点缝隙。
“这是我们大家一起画的‘记忆地图’,”张桂兰的儿子指着画板说,“光鸣虫说,您是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外人,得由您来补最后一笔。”
李明接过画笔,光鸣虫立刻指引他往衔接处添了笔暖黄色,那颜色像极了老槐树下的阳光,也像新小区路灯的光晕。画笔落下的瞬间,整个画板亮了起来,老胡同的青瓦和新小区的高楼在光影里融成一片,像幅活过来的画。
光鸣虫们集体振翅,发出细碎的嗡鸣,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李明看着眼前的画面,听着街坊们的笑声,忽然觉得,所谓的时光流逝,或许从来不是失去,而是像这样,把过去和现在揉在一起,酿成更醇厚的味道。
夜色渐浓,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光鸣虫在灯笼之间穿梭,翅膀上的光斑把老故事和新日常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晚风、笑声,和每个平凡日子里的小确幸。
李明知道,这张网会一直织下去,就像记忆的根系会不断延伸,在新的土壤里扎得更深,长出更繁茂的枝叶。而他,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张网的一部分,是时光的见证者,也是时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