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继续流淌,又是几年过去。
现在,伊万依旧是个流浪汉,蜷缩在一条肮脏小巷的垃圾桶旁,试图用捡来的破纸壳抵御风寒。雪花飘落,落在他油腻打绺的头发和污秽不堪的衣服上。
就在这时,一双锃亮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面前。
伊万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穿着华贵的黑色长大衣,围着深色围巾,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黑色的眼眸正低垂着,带着一种戏谑的、仿佛在看什么有趣虫子的神情,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伊万不认识。但那身气势和穿着,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和卑微。
男人没有在意伊万惊恐的表情,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开口,像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向你打听个人。住在这附近的一个孩子,有着银发,蓝眼睛。你知道他在哪吗?”
孩子?银发蓝眼?伊万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女人死后留下的那两个小崽子。
大的那个银发绿眼,是女人的种吧?小的那个……银发蓝眼,是捡来的。这个男人是来找那个小的?是想收养他?还是……
一种莫名的、扭曲的嫉妒和恶意再次涌上心头。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生来就拥有好的皮囊,能被这种大人物找上门?而他自己却像烂泥一样在这里等死?他不能让这两个小杂种好过!
他立刻挤出一个谄媚又带着恶意的笑容,用污浊的手指向某个方向,迫不及待地诋毁道:“先生,您说的是那个贱女人和她捡来的小杂种吧?
嘿,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才被丢下的!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个蓝眼睛的野种!
她死了活该!至于那两个小崽子,大的那个是个小偷,手脚不干净,小的那个看着也不像好东西,都是没人要的坏种!您这样尊贵的人,可别被他们骗了!”
他喋喋不休地污蔑着,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抹黑那对早已失去母亲的兄弟,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卑贱的内心获得一丝虚假的平衡。
马尔贝克依旧戏谑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欣赏一出拙劣的表演。
他甚至轻轻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伊万说着说着,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感攫住了他,比几年前面对那个银发女人的黑发丈夫时更甚。这男人……不像是在听信他的谗言,反而像是在……审视他。
马尔贝克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是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话音刚落,伊万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额前一凉,随即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的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响起。
伊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混合着谄媚、恶意和恐惧的神色还未褪去。
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积雪和垃圾上。额头上一个细小的弹孔,正汩汩流出温热的液体,迅速被寒冷冻结。
雪花依旧静静飘落,落在伊万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上,落在他浑浊却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的眼球上。
马尔贝克脸上溅了几点殷红的血迹,在白净的皮肤和黑色的衣着衬托下,格外刺目。他却浑不在意,甚至那抹戏谑的笑容都未曾改变。
他慢条斯理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优雅地擦拭着脸上的血点。
擦拭干净后,他随手将沾染了血迹的手帕扔下,那方白色丝帕轻飘飘地落下,恰好覆盖在伊万那张凝固着丑陋表情的脸上。
“收拾一下。”马尔贝克淡淡地吩咐,声音在寂静的雪巷里清晰可闻。
仿佛从阴影中剥离出来,一个穿着普通、气息精悍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恭敬地应道:“是,大人。”
男人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现场和尸体,如同处理一件无用的垃圾。
马尔贝克则已经转过身,黑色大衣的下摆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尸体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虫子。
雪,越下越大,迅速覆盖着痕迹,仿佛要将这街头发生的一切肮脏与罪恶,都彻底掩埋。
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昭示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基于纯粹恶意与绝对权力的、单方面的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