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找,注意年份和科室,主要是急诊和外科转入的记录。” 降谷低声指挥道。几人立刻分散开,在密密麻麻的档案中搜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灰尘在灯光下飞舞。松田的手指划过一卷卷泛黄的档案袋边缘,心脏跳得像擂鼓。十一年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追寻父亲“死亡”的痕迹。
“找到了!” 诸伏景光压低的声音从另一排架子后传来。几人立刻聚拢过去。
景光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急诊-车祸-多人重伤-转入外科-死亡”等字样,日期正是十一年前的那个日子。患者姓名一栏,赫然写着“松田丈太郎”和“泉秀弥”。
松田的手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档案袋。降谷接过,小心地解开系绳,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是几张黑白照片和初步检验报告,触目惊心。接着是急诊接收记录、抢救记录、转入外科的通知……纸张泛黄,字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
众人的目光迅速浏览着。
急诊记录显示,两人被送达时,松田丈太郎已无生命体征,全身严重烧伤及多发性创伤,确认为死亡。而泉秀弥……记录上写着“深度昏迷,重度烧伤(面积约92%),伴有内出血、多处骨折及吸入性损伤,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紧急抢救中”。
然后……是一份死亡通知书副本。
死因:重度烧伤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抢救无效。
文件最后,附着一张尸体照片的复印件——一具焦黑、几乎无法辨认人形的躯体。
松田死死盯着那份死亡通知和那张照片,呼吸变得异常粗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就是这份文件,这张照片,让他和他的爷爷奶奶相信,爸爸和父亲一起离开了。
“看这里。” 三日月的声音忽然响起,冷静得有些突兀。他伸手指向抢救记录和死亡通知之间的几行不太起眼的医生手写备注。
字迹潦草,但能勉强认出:“患者家属(指松田爷爷奶奶)情绪激动,反复确认……已告知双人当场死亡,避免刺激……”
松田猛地抬头:“他们撒谎!他们明明抢救了!”
三日月没有回应他的愤怒,而是拿起了那张尸体照片的复印件,对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
“有什么问题吗?” 景光敏锐地察觉到三日月神情的变化。
三日月放下复印件,看向松田,问了一个之前似乎确认过,但此刻需要再次强调的问题:“松田,你确定,当年你和你爷爷奶奶赶到医院时,医生明确告诉你们,‘两个人都是在车祸现场、送到医院前就已经死亡了’?而不是‘抢救无效死亡’?”
松田咬牙点头:“我确定!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我听得很清楚!”
三日月又看向降谷和景光:“你们在商场见到的那位璇熠先生,身上……没有任何烧伤或严重外伤留下的疤痕,对吗?至少裸露的皮肤部位没有。”
降谷和景光对视一眼,肯定地点头:“没有。他的皮肤……很完好。”
“这就奇怪了。” 三日月低语,手指点了点那份写着“重度烧伤92%”的抢救记录,又点了点那张尸体照片,“按照这份记录,泉秀弥先生当时全身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九十,这是致命性的。
即使医院尽全力抢救,最终无力回天,这也是说得通的。医院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必须撒谎说他当场死亡的责任——抢救重伤员失败,和收治时已是尸体,对于医院的责任界定是不同的。”
他拿起那张照片复印件,示意众人仔细看:“第二,这张所谓的‘泉秀弥先生’的尸体照片……有问题。”
“什么问题?” 松田急切地问。
“这个人,是在死亡之后遭遇火灾的。”
三日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医学专业的冷酷,“活人在火灾中,尤其是车辆起火这种相对封闭空间,会因为吸入高温烟雾和有毒气体,产生特定的呼吸道灼伤痕迹,肌肉也会因为痛苦和挣扎呈现特定的收缩状态。
但这具尸体……这些特征很不明显,更符合死后焚尸的特征。当然,仅凭这张模糊的复印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结合其他疑点,概率很大。”
他放下照片,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泉秀弥先生真的遭受了记录中如此严重的烧伤,即使当年侥幸被某种手段救活,以十一年前的医疗水平——即使是顶尖水平——也不可能让他恢复到降谷和景光所见的那种,皮肤完好无损、甚至看不出任何严重外伤痕迹的状态。
这已经不是医学奇迹的范畴了。”
为何医院记录显示抢救过,却对家属说当场死亡?为何记录中的伤情与璇熠现今的状态完全不符?为何尸体照片存在疑点?
有人用一具死亡的尸体替换了当时重伤的泉秀弥。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相同的猜测。
松田听得浑身发冷,又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如果这个推论是真的,那么当年那个夜晚,在他为双亲的“死亡”痛不欲生时,却有人导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戏码。
“但是……动机呢?” 萩原研二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伪造秀弥叔叔的死亡,把他带走?而且……还能让他十年后以‘璇熠’的身份,过着那种被严密保护的生活?”
三日月沉默了片刻。窗外,米花综合医院老旧建筑的影子斜斜投进库房。
他看向松田,问了一个似乎有些突兀的问题:“松田,你的父亲泉秀弥先生……他生前,有没有比较执着,或者身份地位很不一般的……追求者?或者,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势力非常大的人物?”
松田愣了一下,努力回忆。
父亲性格温和,专注工作和家庭,社交圈并不复杂。“追求者……好像没听说过。父亲和爸爸感情很好。得罪人……他是程序员,应该不至于……”
三日月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再次开口,声音在堆满旧档案的寂静库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一个疑点,关于秀弥先生可能如何被救治,以及如何能恢复得毫无痕迹。”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关键词,“你们……听说过‘曙光’药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