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璇熠看着他,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很温柔、带着些许怜惜和歉意的笑容。他朝松田伸出手:“过来。”
松田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半跪下来,像是小时候那样,将额头轻轻抵在璇熠盖着毯子的膝盖上。他没有哭出声,但肩膀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上,带着记忆中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道,缓慢而温柔地抚摸着。
“对不起……” 璇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阵平……对不起。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松田用力摇头,想把那股酸涩压下去。他抬起头,看着璇熠,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爸爸,你现在,过得好吗?开心吗?”
璇熠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清澈而坦诚:“秉文他……或许脾气不好,有时候很偏执,控制欲也强,他隐瞒了我的过去,这让我很生气。”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这十一年,他给了我他能给的一切,保护我,照顾我。我现在是开心的。”
听到“开心”这两个字,松田心中那块悬了十一年、浸满痛苦的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下了。虽然落下的地方依旧空空荡荡,带着遗憾和不甘,但至少……父亲还活着,而且,是笑着说出“开心”的。
那就够了。真的。
“那就好。” 松田低声重复,“爸爸开心就好。”
璇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平静语气下深藏的不安和顾虑。他收回手,摸索着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松田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新建联系人的页面。
“阵平,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好不好?” 璇熠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以后……想我了,或者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虽然我可能不记得过去,但你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松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手机屏幕,又看看璇熠温柔的脸。巨大的惊喜和酸楚同时击中了他,他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交换了号码,璇熠将手机握在掌心,仿佛握着什么重要的承诺。他再次看向松田,目光变得有些严肃:“秉文他……是不是用让你退出警校之类的话威胁你了?”
松田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他说,他的组织不希望我和你有牵连。”
璇熠轻轻“哼”了一声,那神态竟有几分倔强。“不要听他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随即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安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阵平,我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有些感觉还在。
其实……在发现自己怀孕后,我就常常想,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会希望他\/她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松田,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里面盛满了温柔的星光:“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然后……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阵平,”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松田的手背,声音轻得像夜风,却带着无比的力量,“对不起,哪怕我失去了记忆,还是错过了你的成长。所以,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剩下的……该交给我们大人来处理。”
……
松田回过神,看到研二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待答案,降谷和景光也是一脸关切。他顿了顿,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说了些话。”
他不想多说那些细节,那些属于他和父亲之间,掺杂着十一年分离的伤痛与重新连接的温暖、又带着对现状无奈妥协的私密对话。那太沉重,也太珍贵。
但看着眼前这几个陪着他闯了龙潭虎穴、为他担心为他周旋的同伴,松田心中那一直沉甸甸的、冰冷的东西,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夜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远处隐约的樱花香气。虽然樱花季已近尾声,但夜风中似乎还能捕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松田看着窗外警校在夜色中沉睡的轮廓,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空寂的旗杆,又低头看了看手机通讯录里那个新存的、名字是“爸爸”的号码,眸子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转过身,看向房间里其他四人,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这次……谢谢你们了。”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或者说,终于卸下了一部分沉重的包袱,语气也轻松了些:
“我请你们吃饭。”
这话一出,宿舍里安静了一秒。
萩原研二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唰地亮了:“吃饭?现在?凌晨了诶小阵平!”
伊达航摸了摸肚子,哈哈一笑:“别说,折腾了一晚上,还真饿了。”
降谷和景光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放松和笑意。看来,松田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这个点食堂早关了,便利店也没什么好吃的。” 松田摸了摸鼻子,“出去吃吧,我知道学校后门有条巷子,有家烧烤摊开到很晚。”
“烧烤!” 研二立刻欢呼,扑过来揽住松田的肩膀,“这个好!啤酒配烧烤,最适合聊(庆)天(祝)了!走走走!”
三日月看着瞬间活跃起来的气氛,唇角也微微弯了弯,没有反对。
“那就走吧。” 伊达航大手一挥,“动作轻点,别把值班的招来。”
六个年轻人,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轻快,溜出了宿舍楼,融入东京深夜的街头,朝着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烟火气袅袅的烧烤摊走去。
夜风吹拂,隐约带来欢声笑语。
或许未来还有更多挑战,更多谜团,更多需要面对的人和事。
但至少今夜,樱花未谢,而失而复得的联系,如同深夜的一盏灯,虽然微弱,却已经点亮。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