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好似晴空里打了个霹雳。
整个承德堂,所有人的脑子都停摆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像是被冻结住,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科举……院试?
他说什么?
他要参加科举?
一个被家族放弃,扔去边关吃沙子,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武夫,说他要参加科举?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从角落的席位上传来。
这声笑,如同投入油锅里的一点水星,瞬间引爆了全场。
“哈哈……我没听错吧?他说他要考秀才?”
“疯了,真是疯了!这陈家三郎,莫不是在边关伤了脑子?”
“这可比刚才的寿桃,有意思多了!这才是今年京城最大的笑话!”
压抑的嘲笑声,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斥着整个厅堂。这一次,他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这已经不是冒犯,而是荒谬!
一个屠夫说他要绣花,一个乞丐说他要当皇帝,都没有陈猛这句话来得让人觉得滑稽。
“你……你这个逆子!”
陈伯彦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指着陈猛,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啊?!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要去参加科举?你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我们陈家的笑话吗!”
他冲上前去,扬手就要打。
柳氏惊呼一声,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泪水涟涟。
“老爷,老爷不可啊!今天是父亲的大寿啊!”
陈伯彦的巴掌,终究没有落下。他只是指着陈猛,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
面对着满堂的嘲讽和父亲的暴怒,陈猛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
站在风暴的中央,身形挺拔如松。
他没有去看那些嘲笑他的宾客,也没有去理会暴跳如雷的父亲。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只在他的祖父身上。
他在等一个回答。
陈淮安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孙子。
震惊,荒谬,愤怒……种种情绪在他的胸中翻滚。
可到最后,都化为了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感受。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死了陈猛。
没想到,这个孙子,竟然用一种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方式,走了一步棋。
一步石破天惊的棋。
一步……让他无法拒绝的棋。
拒绝?
他要如何拒绝?
说你不行,你不配,你别去丢人现眼了?
那岂不是印证了,他这个做祖父的,从一开始就看扁了自己的孙子,连一个让他尝试证明自己的机会都不肯给?传出去,陈家刻薄寡恩的名声便坐实了。
同意?
让他去参加科举?
那更是将陈家的脸面,放到火上,让天下人一起炙烤。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去考科举,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刻,陈淮安才真正明白。
他这个孙子,不是在请求。
他是在……将军!
用他自己的前途,用陈家的名誉,做赌注。
逼着他,这个陈家的掌舵人,做出选择!
陈淮安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咯咯作响。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对着满堂嘈杂,往下重重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