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
最后，他走到书案边，看着那被掀翻的桌子，还有散落一地的书卷。
“备笔墨！”
有人手忙脚乱地重新摆好桌椅，铺上纸张，研好墨。
宋濂站在桌前，提笔蘸饱了墨汁，笔走龙蛇，在纸上奋笔疾书。他写的不是诗词，也不是文章，而是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函。
写罢，他吹干墨迹，将信纸装入封套，对着身边最信赖的一名随从低声吩咐。
“即刻动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都察院，亲手交到左都御史，刘伯青刘大人手上！”
“告诉他，江南有人要掘我大靖的根！此事，老夫一查到底，绝不罢休！”
……
同一片夜空下，李府。
李德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神不宁。
一个下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递上了一卷细小的纸条。
纸条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行冰冷的墨迹。
“目标尚存，折损两人。人情，记下。”
落款，是一只漆黑的乌鸦。
李德明看完，那张纸条从他颤抖的指间飘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失败了。
玄鸦楼的金牌杀手，两个！一个照面，就全折在一个书生的手里？
这怎么可能！
但更让他恐惧的，不是任务的失败，而是任务失败的后果。
玄鸦楼的人情债，足以让他倾家荡产。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事情闹大了。
在青竹书院动手，还失败了。以宋濂那个老东西护短的脾气，他会善罢甘休？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位在士林中一呼百应的大儒，此刻是何等的暴怒。
自己惹上的，不是一个有点蛮力的书生。
自己是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李德明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瘫在椅子上，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完了。
……
几天后，青竹书院刺杀案，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金陵城。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故事的版本，越传越离奇。
有人说，那书生陈猛，是文曲星下凡，身有神人护佑，刀枪不入。
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某个隐世门派的俗家弟子，那晚以一敌十，杀得刺客血流成河。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晚山长宋濂亲眼见到陈猛身上有金光护体，当场便要收他为关门弟子。
流言蜚语之中，陈猛的名字，被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写出惊世策论的举人。
他成了一个能引来顶尖杀手，又能在杀局中死里逃生，并且得到大儒宋濂亲自庇护的传奇人物。
原本一些对他心怀嫉妒的读书人，此刻也只剩下仰望和敬畏。
敌人的致命一击，不仅没有将他打倒，反而成了他名望登顶的垫脚石。
一时间，陈猛之名，在江南士林中，风头无两。
书院一间安静的厢房里，大夫刚刚为陈猛换好药，叮嘱了几句，便躬身退下。
一个同窗好友，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陈兄，你现在可是我们所有读书人的楷模了！外面都说，你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呢！”
陈猛笑了笑，没有接话。
送走好友，他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
手臂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农政全书》，翻开了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