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压力下,有人锁骨断裂,有人脊椎错位。鲜血从他们的口鼻中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但那根木头,稳住了。
那道闸门,悬在了半空,留下了一道仅供一人爬行的缝隙。
那是生路。
是用命换来的生路。
看着那些在重压下颤抖、变形却始终不肯倒下的年轻背影,赵琪感觉脸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
那是泪,也是血。
“都给我滚开!”
他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割开了面前敌人的喉咙。
他像是一头疯虎,撞开人群,冲向通往绞盘室的石阶。
必须停下那个该死的绞盘!
必须把门升起来!
不然下面的兄弟都会被活活压死!
石阶上全是尸体,滑腻难行。
赵琪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
绞盘室门口,两名北蛮大力士正赤着上身,拼命推动着绞盘的把手,试图压垮下面的支撑。
看到满身是血冲上来的赵琪,其中一人狞笑着松开手,抓起靠在墙边的大锤,当头砸下。
风声呼啸。
赵琪没有躲。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迎着大锤冲了上去,在锤头即将砸碎他天灵盖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滑。
砰!
大锤砸在石阶上,火星四溅。
赵琪借着这股冲力,整个人撞进了那大力士的怀里。手中的短刀,自下而上,狠狠捅进了对方的心窝。
噗嗤。
刀柄没入胸膛。
那大力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瘦小得多的南人。
赵琪拔出刀,一脚将这具庞大的尸体踹下石阶。
另一名大力士见状,惊恐地想要去拔刀。
晚了。
赵琪已经扑到了绞盘前。他没有去攻击那个人,而是将手中的短刀,狠狠插进了绞盘的齿轮缝隙里。
卡啦!
一声巨响。
精钢打造的短刀被绞断,但也卡住了齿轮的转动。
那名大力士手中的绞盘把手猛地反弹回来,重重砸在他的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那大力士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不再动弹。
绞盘室里,终于安静了。
只有赵琪粗重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
他扑到绞盘上,双手抓住那沾满血油的把手。
“给我……起!”
他双脚蹬地,脖子上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扭曲。
纹丝不动。
这绞盘太重了,平时需要四个人才能转动。
“起啊!你这该死的铁疙瘩!”
赵琪嘶吼着,指甲抠进把手上的木纹里,鲜血淋漓。
他想起了下面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的兄弟。
想起了那个咬断敌人喉咙的王顺。
想起了陈猛说的那句话:“我们是来要把天捅个窟窿的。”
一股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贯穿了他的脊椎。
吱呀——
绞盘动了。
一格。
两格。
巨大的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下方的瓮城里,传来了惊呼声。
那是惊喜的呼喊。
原本压在原木上的千斤闸,开始缓缓上升。
那一丝缝隙,变成了半尺,一尺,半人高……
当闸门终于升起到一人高的时候,赵琪感觉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把旁边的一根铁棍狠狠插进绞盘的锁扣里,卡死。
轰隆隆。
闸门彻底固定住。
赵琪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做到了。
他守住了这道门。
下方,那些扛着原木的学员们,一个个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呕吐。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赵琪!”
城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赵琪费力地探出头。
只见陈猛正带着后续的部队,从外城门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像是个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修罗,但那双看着赵琪的眼睛里,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光亮。
陈猛看了一眼那根还在支撑着闸门的原木,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学员们,最后抬起头,看向绞盘室里的赵琪。
他举起手中的横刀,对着赵琪,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甲。
咚!
那是一声沉闷的军礼。
是对强者的认可。
赵琪咧开嘴,想要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颤巍巍地举起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回了一个并不标准,却无比庄重的军礼。
瓮城的大门洞开。
通往雁门关腹地的道路,彻底被打通。
这座被许威出卖的雄关,在这一刻,被一群原本只会斗鸡走狗的少年,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夺了回来。
“全军听令!”
陈猛的声音在瓮城内回荡,冰冷而坚定。
“入城!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