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北蛮后军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陈猛命人将缴获来的腐烂尸块、染病衣物堆在一起,又从缴获的军需中翻出十几袋干辣椒面倒了上去,最后混入大量潮湿的狼粪和艾草。
“点火!”
几支火把扔了上去,潮湿的草料先是冒出滚滚浓烟,紧接着,被引燃的辣椒面和尸油发出了刺鼻至极的气味。一股黄绿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被狂暴的北风裹挟着,像一条巨大的毒龙,浩浩荡荡地扑向了正在撤退的北蛮大军。
博日格德的后军正乱糟糟地收拾着行囊,怨声载道。
突然,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和辛辣气味笼罩了他们。
“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
无数北蛮士兵被呛得涕泪横流,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火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那股浓烟钻进他们的口鼻,带着腐烂的尸臭和一种不祥的气息。
“是天花!南朝人把天花吹过来了!”一个曾经见过疫区惨状的士兵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
恐慌瞬间引爆了整个后军。
对瘟疫的恐惧,远比对刀剑的恐惧更加致命。士兵们丢下兵器和辎重,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踩踏发生了。
跑得慢的士兵被后面的人推倒,旋即被无数只脚踩进泥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博日格德的有序撤退,在顷刻间演变成了一场彻底的大溃败。
“杀!”
陈猛骑在马上,眼看着敌军大乱,将手中的斩马刀向前一挥。
早已整装待发的鬼神营与讲武堂骑兵,如同一柄尖刀,狠狠扎进了北蛮混乱的后队。
“别管小兵!专杀当官的!把他们的旗子都给老子砍了!”
陈猛一马当先,他的目标不是杀伤多少敌人,而是要彻底摧毁这支军队的指挥和士气。他纵马冲散一队督战的亲兵,一刀将一名千夫长连人带旗杆斩成两段。
赵琪紧随其后,他手持神臂弩,专门射杀那些企图重整队伍的北蛮军官。
大靖骑兵在溃败的敌军中横冲直撞,一路追杀了三十里。沿途尽是丢弃的盔甲、兵器和粮草,还有无数被自己人踩死的北蛮士兵。
就在陈猛杀得兴起之时,他猛地一拉缰绳,停在了山岗上。
在他追击路线的侧翼,一片丘陵之后,一面黑底绣金狼的旗帜悄然出现。
那不是博日格德的旗。
是阿合马的旗。
那支军队约有数千人,军容整齐,就那样冷冷地停在远处,像是一群旁观的秃鹫,看着博日格德的残兵被陈猛驱赶、屠戮,却没有任何动作。
既不攻击陈猛,也不救援博日格德。
陈猛勒住战马,遥望远处那面在风中飘扬的黑色狼旗,一股比面对博日格德时更加强烈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赵元策马赶到他身边:“大人,那是什么人?”
“借刀杀人的人。”陈猛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明白了。
阿合马早就到了,他一直在等。等自己和博日格德拼个你死我活,等博日格德被自己彻底打残。
“博日格德完了。”陈猛转头对赵元说,“但一个更可怕的北蛮王,要诞生了。”
这场大胜,没有带来丝毫的喜悦。
陈猛调转马头,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
“传令!全军回撤!打扫战场,收拢所有能用的物资,立刻加固城防!”
他看着身后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雄关,他清楚,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