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十三的脚步刚踏出柳家小区的铁门，身后那扇涂着暗红色油漆的大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像是在为他五年的屈辱画上一个冰冷的句号。他攥着怀里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袱，里面只有三件打了补丁的衬衫和一条磨破了裤脚的长裤，这是他在柳家五年唯一的私人物品。
天色早已沉了下来，路边的路灯还没亮，只有远处高楼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映出点点模糊的光斑。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五年来每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时经过的街道，陌生的是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属于他。他像一粒被风吹落的尘埃，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飘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只在早上喝了一碗稀粥，中午因为没及时给柳浩洗游戏手柄，被柳母扣了午饭。一阵冷风裹着潮湿的气息吹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把包袱往怀里紧了紧。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路边的路灯终于亮了，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看到路边有个长椅，便走过去坐了下来。长椅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皮肤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乌云，厚重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整个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月光都透不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涌上心头，他想起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然后打扫卫生、洗衣服、买菜、做饭，晚上还要给柳浩端洗脚水，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辱骂和殴打；他想起自己为了给柳明月买她喜欢的香水，省吃俭用了一个月，最后却被她当着朋友的面扔进了垃圾桶，说“这种廉价的东西，只配给乞丐用”；他想起自己无数个夜晚躲在狭窄的储物间里，看着窗外的月亮，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再忍一忍，等五年期限到了就好了……
可现在，他终于离开了柳家，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钱，甚至连自己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他的眼眶慢慢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冰冷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想放声大哭，想对着天空呐喊，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不公平，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划破夜空，像一把锋利的刀，把厚重的乌云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雷在头顶炸开，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颤抖。朱十三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天上砸下来，瞬间就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他赶紧站起来，抱着包袱往路边的屋檐下跑。可雨下得太大了，等他跑到屋檐下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眼前被雨水模糊的街道，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起来，雨水呛进了喉咙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后腰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熟悉的钝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他从悬崖上摔下来，浑身是伤，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他面前，递过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声音温柔地说：“你没事吧？快吃点东西暖暖身子。”那个女孩就是柳明月，那时候的她，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让他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现在，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女孩，却变成了折磨他最深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柳明月变了，还是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屋檐下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他感到越来越冷，身体开始不停地发抖，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他靠在墙壁上，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柳明月，没有吃那个包子，他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雨衣的中年男人正快步向他走来。那个男人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朱十三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当朱十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小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握着。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额头。那个女人看到他醒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小伙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朱十三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问：“你……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们是开面馆的，就在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朱十三转过头，看到那个穿着蓝色雨衣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昨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看到你在我们面馆门口晕倒了，就把你抱了进来。我叫李建国，这是我老婆张秀兰。”
李建国把面条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关切地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淋雨？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朱十三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却充满善意的人，眼眶又红了。他想起自己在柳家五年所受的委屈和折磨，想起自己一无所有的处境，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哽咽着，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建国和张秀兰。
李建国和张秀兰听完后，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张秀兰握住朱十三的手，温柔地说：“孩子，你真是受苦了。柳家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