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果然如苏子珩所言,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正中有一个小小的铜火盆,里面炭火正旺,驱散着殿内的潮湿与寒意。苏子珩让柳清徽主仆在火盆旁的蒲团上坐下,自己则隔着适当的距离,坐在了另一侧。
炭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两人年轻的脸庞上。殿外雨声潺潺,殿内却是一片难得的温暖与宁静。湿透的外袍搁在一边烘烤,散发着淡淡的水汽。苏子珩只穿着半湿的中衣,坐在火盆旁,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柳清徽看着他被火光勾勒出的侧影,看着他微湿的鬓角,想起他方才在雨中疾步而来的模样,心中那股暖意愈发汹涌。她犹豫片刻,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杭绸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子珩兄,擦一擦吧,莫要着凉了。”
苏子珩微微一怔,看着她递来的、带着淡淡梅香的帕子,心头一暖,双手接过:“多谢妹妹。”
他拿着帕子,却并未立刻使用,只是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丝帛的柔软与其上残留的、属于她的清雅气息。两人隔着跳跃的火焰,一时都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比以往任何一次书信往来或灯下同行都更加亲密无间的氛围。
“方才……多谢子珩兄及时送伞。”柳清徽垂下眼帘,看着盆中燃烧的炭火,低声说道,打破了沉默。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苏子珩的声音在雨声和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温和,“只是不想妹妹被雨所困,或是受了风寒。”
“子珩兄总是……这般细心周到。”柳清徽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向他,带着真挚的感激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只是下次,万不可再如此冒雨前行了,若是染了风寒,倒是清徽的罪过。”
她话语中的关切,让苏子珩心中悸动不已。他迎着她的目光,清晰地看到那澄澈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情意。火光明灭,将她的容颜渲染得愈发柔和动人。
“为了妹妹,淋些雨又何妨。”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而坚定。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随即,柳清徽的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她慌忙低下头,掩饰般地伸手去烤火,指尖却微微发颤。
苏子珩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直白,耳根不禁有些发热,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与确定。他看着她羞赧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低垂的睫毛如同蝶翼,微微颤动,惹人怜爱。
殿外的雨声似乎渐渐小了些,但偏殿内的温度,却因这无声流淌的情愫而不断升高。这一次,没有孩童的冲撞,没有长辈的呼唤,只有温暖的炭火,淅沥的雨声,和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心跳。有些心意,无需再多言,已然在这方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天地里,迅速生根,发芽,绽放出绚烂而温暖的花朵。
待到雨势渐歇,天边露出一线微光,两人起身离去时,虽依旧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但彼此的眼神交汇间,那份历经雨水洗礼与炭火烘烤后,愈发醇厚而坚定的情意,已昭然若揭。苏子珩将那方素帕小心收起,贴身存放,如同珍藏起这一日下午,所有的潮湿、温暖与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