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帛撕裂声清晰可闻。肩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衣衫。苏云璋闷哼一声,眉头骤然蹙紧,但揽着黛玉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
“二叔!”黛玉虽被护着,看不到具体情形,但那声衣裂和苏云璋瞬间绷紧的身体,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脏猛地一缩,恐惧如冰水浇头,但奇异地,一股巨大的勇气也随之涌上。她不再仅仅是害怕,而是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二叔的念头。她的小手胡乱地在苏云璋袖中摸索,猛地抓住了那缕他一直贴身收藏的“乌头青丝”,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承载着血仇的证物,能给予她无尽的力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之声,以及苏云玦沉稳厉喝:“何方狂徒,竟敢在京城行凶!围起来,格杀勿论!”
是巡城兵马司的人到了,领队的正是今日当值的世子苏云玦!他收到棠影司暗中传讯,第一时间率精锐赶来。
杀手们见事不可为,为首者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剩余几人毫不犹豫,立刻抛下同伴尸体,身形几个起落,便欲遁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追!留活口!”苏云玦下令,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快步冲到马车前,一眼便看到弟弟肩头那片刺目的殷红,以及他怀中那个瑟瑟发抖、小脸惨白却强忍着不哭的小小身影。
“云璋!玉儿!”苏云玦心头一紧,声音都变了调。
危机解除,苏云璋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肩头的剧痛愈发清晰。但他第一件事却是低头,轻轻松开一直护着黛玉的手,捧起她的小脸,声音因忍痛而微哑,却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玉儿,没事了,可有伤着?”
黛玉抬起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看着苏云璋肩头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迹,看着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小嘴瘪了瘪,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想去碰触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轻轻抓住他未受伤那边的衣袖,带着哭腔,声音细弱却清晰:“二叔……疼不疼?玉儿、玉儿不怕……”
她说不怕,但那惊魂未定的小模样,和攥得死紧、露出些许青色丝线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苏云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他无视肩头的伤痛,用未受伤的手臂将小女孩重新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低语:“没事了,玉儿不怕,二叔在。”
他抬眼看向兄长,眸中之前的温润已尽数化为冰封的厉色:“是玄鹤卫。他们目标明确,要么杀我,要么……劫走玉儿。”
苏云玦面色铁青,看着弟弟的伤和受惊的侄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放心,这笔账,为兄定与他们清算到底!”他沉声道,“先回府治伤!”
马车重新启动,在兵马司的严密护卫下,朝着苏国公府疾驰。车厢内,血腥气弥漫。黛玉依旧紧紧靠在苏云璋怀里,小手始终攥着那缕乌头青丝,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她不再说话,只是身体仍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苏云璋忍着痛,用未受伤的手,再次抽出一张干净的春棠笺,指尖有些发颤,却依旧灵巧地几下折叠,一只栩栩如生的纸小兔出现在他掌心。他将小兔轻轻放在黛玉手中。
“你看,小兔子也没事。”他声音低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黛玉看着掌心碧色的小兔,又抬头看看苏云璋苍白却依旧温柔的脸,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纸兔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将脸深深埋进苏云璋的衣襟,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在这个带着血腥与墨香的怀抱里宣泄干净。
苏云璋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被夜幕吞噬的街景,眼神冰冷如刃。
这一次,他们触碰了他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