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娇憨的“小姑姑”也凑过来,一个拿出自己新得的、会跳舞的机关人偶,一个叽叽喳喳讲述着学堂里新来的女先生闹的笑话,努力用她们的纯真与热闹,驱散笼罩在侄女心头的阴云。
苏云玦虽沉默寡言,却也坐在一旁,亲手剥了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荔枝,推到黛玉面前,生硬地说了句:“甜的,吃了心情好。”
午后,柳清徽开始了她春风化雨般的疗愈。
她并未急着让黛玉回归书案琴台,而是牵着她的小手,在守卫森严却景致依旧怡人的后花园慢慢散步。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园中海棠依旧繁盛。清徽并不刻意回避昨日之事,反而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语气对黛玉说:
“玉儿,这世上有光,便有影;有守护,便有心存恶念之人。昨日之事,非你之过,亦非你弱小可欺。恰恰相反,正因你珍贵,如明珠如美玉,才会引得宵小觊觎。”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着黛玉的眼睛,目光清澈而有力,“但我们苏家,不是琉璃盏,任人拿捏。我们是植根深厚的西府海棠,风雨来袭,或许会摇落几片花瓣,但根干只会愈发坚韧挺拔。”
她握着黛玉的手,轻轻抚过一株老海棠粗糙而坚实的树干:“感觉到了吗?它的力量,在于扎根之深,在于枝叶相连。我们一家人也是如此。害怕是人之常情,但玉儿你要记住,你永远不必独自面对恐惧。你的身后,是整个苏国公府,是你的二叔,是我,是祖奶奶,是伯父,是家中每一个人。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会汇聚起来,守护你平安长大。”
黛玉仰头听着,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在她依旧苍白的小脸上跳跃。她看着“娘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又感受着掌心树干传来的、沉默而伟大的生命力,心中那片冰冷的、被恐惧冻结的湖面,似乎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
傍晚时分,苏云璋不顾劝阻,再次来到黛玉房中。
他没有多问她的感受,只是如常检查了她今日的功课——虽受惊吓,那方松烟墨锭依旧被妥帖地放在书案最显眼处。然后,他拿出那架名为“清商”的七徽古琴,置于膝上。
“玉儿,闭上眼睛,听二叔弹琴。”
他没有弹奏那些清越激昂的曲子,而是信手拨弦,流泻出一段平和、悠远、甚至带着些许古朴稚拙意味的旋律。那琴音仿佛春日解冻的溪流,潺潺湲湲;又似母亲温柔的摇篮曲,包裹着听者所有的惊惶与不安。琴音中蕴含着他精纯的内息与安抚心神的意念,丝丝缕缕,浸润着黛玉受创的心神。
黛玉依言闭上眼,将自己蜷缩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椅子里,身上盖着清徽为她披上的薄毯。那平和温厚的琴音如同最有效的良药,一点点抚平她紧绷的神经,驱散盘踞在脑海中的血腥画面。她紧攥了一天一夜、握着那缕乌头青丝的小手,终于微微松开了些。
窗外,是苏云玦安排的护卫沉稳的巡逻脚步声;屋内,是二叔安定人心的琴音,娘亲温柔陪伴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与药膳混合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种方式的守护。这是整个苏国公府,从上至下,从武力到温情,从物质到精神,织成的一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网。这张网,将那个受惊的小女孩牢牢地护在中央,用家族全部的温度与力量,告诉她:
此处,是风浪中永不沉没的港湾;此身,是被春深棠荫紧紧环绕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