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充满无序的嘶鸣和混乱的能量碎片。沈飞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片冰冷的、由无数规整几何图形和流动数据构成的虚空中。这里异常安静,只有细微的、如同精密钟表运行的“嘀嗒”声,以及数据流经过时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这不是他熟悉的、充满“伊甸”系统冰冷播报的“回响”空间,也不是“洗心潭”那古老混沌的“饥饿”场。这里更像是一个……隔离区,或者一个缓冲数据库。
他能“看”到,自己意识(或者说灵魂)的周围,原本那些顽固的、如同荆棘般缠绕着他的“烙印”结构,此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解离状态。它们并未消失,但其原本严密、冷酷的逻辑链条,出现了多处断裂、错位和逻辑冲突。就像一部精密的法典,被蛮力撕掉了关键几页,又在其余页面上胡乱涂改了条款。
这正是那股被“协议签名”转译后的“纠正”指令流冲击造成的结果。那股力量似乎遵循着某种更高层级的、也更僵化的“协议规范”,强行“审查”并“修正”了沈飞体内这些较为“低级”或“不完整”的烙印协议,结果导致其内部逻辑崩溃,功能失效。
然而,在这片解离和混乱中,沈飞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几个原本深藏不露、即使在之前虚云道长治疗时也未曾清晰显露的“烙印节点”,此刻因为外层结构的崩溃而暴露出来。它们不像其他烙印那样呈现出规则的几何形态,反而更像是一些残缺的、扭曲的、仿佛被暴力撕裂过的“接口”或“数据端口”。端口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火花,端口深处则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但隐约能感觉到,那里连接着某种……更深、更遥远、也更危险的东西。
而在其中一个相对“完整”些的端口附近,沈飞的意识捕捉到了一小团游离的、高度加密的数据包。这数据包似乎是从某个崩溃的烙印模块中逸散出来的,尚未被系统(无论哪个系统)回收或清理。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深海中被偶然冲上岸的漂流瓶。
沈飞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数据包。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或防御机制——也许相应的机制已经随着烙印的崩溃而失效了。他尝试着,用自己逐渐恢复和增强的感知能力,去“触碰”和“解读”这数据包最外围、最基础的结构信息。
没有具体的文字或图像。只有一些抽象的标识符、时间戳的残片、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让他莫名心悸的项目代号缩写:
【project l-z-0 (fragment)】
l-z-0……摇篮曲-零(luby-zero)?
李秘书与陈伯安通讯中提到的那个ss级封存项目!
这数据包,竟然是“摇篮曲-零”项目的碎片信息?怎么会嵌在他的体内烙印里?难道他的诞生,或者他体内这些烙印的源头,与那个神秘而恐怖的项目直接相关?
沈飞感到一阵寒意。他想尝试深入解读,但数据包的加密层级极高,以他目前的状态和能力,根本无从下手。强行突破,很可能触发未知的反制或者彻底损毁这宝贵的信息源。
他记住了这个端口的位置和数据包的特征,将意识缓缓退出这片冰冷的“隔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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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观堂”侧殿,沈飞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苏念卿担忧的面容和虚云道长审视的目光。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垫子的竹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口中残留着草药的清苦味。
“你醒了。”苏念卿松了一口气,递过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沈飞坐起身,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感受着身体的状态。虚弱感依旧存在,但那种被“烙印”时时刻刻隐隐刺痛和“噪音”干扰的感觉,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并非完全消失,但就像一直戴着的沉重枷锁被卸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镣铐痕迹。
“好多了……前所未有的好。”沈飞有些难以置信,“那些‘烙印’……”
“被一股外来的、更强大的‘协议逻辑’冲击,发生了结构性紊乱和功能性衰减。”虚云道长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和后怕,“那股‘纠正’指令流,就像用一柄过于巨大的铁锤去砸一把生锈的锁,锁固然被砸坏了,但锁孔周围的门板也几乎碎裂。幸好你自身‘灵谐’根基在之前的治疗中已有所稳固,加上老道与漱石师姐及时护住你心脉神魂,才没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他仔细打量着沈飞:“现在,你体内那些外来的‘器谐’烙印,暂时处于一种‘半瘫痪’状态。它们对你的直接控制和干扰能力大幅下降,你与外部的某些特定‘器谐’场(比如‘洗心潭’污染、‘天工府’探测信号)的被动共鸣也会减弱。但是……”
“但是它们并没有消失,核心可能还在,而且因为结构损坏,可能变得更加不稳定,或者……暴露出了一些原本隐藏的东西。”沈飞接过话头,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我‘看’到了一些新的‘端口’,还有一个……可能与‘摇篮曲-零’项目有关的加密数据碎片。”
虚云道长眼神一凝:“摇篮曲-零……果然如此。李秘书仓皇逃离前探测到的能量特征,以及陈伯安对此事的重视程度,都指向这个‘天工府’的最高机密之一。没想到,它的碎片信息,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藏匿在你体内。”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步:“此事关系重大。那些暴露的‘端口’,很可能连接着‘天工府’更深层的控制系统或数据库。而那数据碎片,更是价值连城,也可能是巨大的风险。我们必须尽快将其提取并妥善分析。”
“如何提取?”苏念卿问,“沈飞现在的状态,还能承受那种意识层面的深入探索吗?”
“常规方法不行。”虚云道长摇头,“他的神魂刚刚遭受冲击,需要休养。而且,那些端口和数据碎片处于不稳定状态,强行提取可能导致信息损毁或触发未知反应。我们需要更稳妥、更技术性的手段。”
他看向殿外:“或许,可以借助堂中收藏的几件古物,或者……请玉尘师兄出手。他精研阵法与能量符文学,对‘器用’之道的理解也比我等深刻,或许有办法在不惊动端口的情况下,安全地‘镜像’或‘读取’那数据碎片的外围信息。”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敲响,明镜的声音传来:“虚云师叔,玉尘师伯、漱石师伯请您和沈公子、苏姑娘前往正殿议事。雷岳师伯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