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看你是想换老子的命!”大汉怒喝着拍案而起,流弈隔着楼板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竟是位蜕凡中期的修士。但下一秒,骚动突然戛然而止,只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老板压低的吩咐:“把这位‘贵客’请去后堂歇息,别在大堂碍着其他客人的眼。”
流弈心中的不安瞬间放大。那大汉虽鲁莽,却也有几分实力,怎会毫无反抗就被制服?他悄然走到窗边,撩起破旧的窗纸,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伙计正一左一右架着那大汉的胳膊,大汉脑袋耷拉着,双目紧闭,脸色青紫,显然是失去了意识。两人脚步沉稳地将他拖向客栈后院,路过厨房时,老板从后厨探出头,阴恻恻地扫了一眼大堂,见没人留意,便快速关上了门。
“不对劲。”流弈胸前的玄珠泛起淡淡的金光,将天赋神通全力催动。这一次他不再掩饰灵力,金色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楼板、墙壁,径直探向后堂。当神识触及后厨的瞬间,流弈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后厨的梁上密密麻麻挂着数十具尸体,有商队护卫的装束,也有探险者的行囊,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平民服饰的人,尸体都被剥去了衣物,脖颈处有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滴落在地面的凹槽里,汇成细小的血河。灶台边的大锅里正冒着热气,翻滚的肉汤中漂浮着不知名的肉块,而旁边的木桌上,摆放着与他房内一模一样的肉包子,只是馅料暴露在外,隐约能看到人的指甲碎片。
那两个伙计正将昏迷的大汉拖到墙角,客栈老板手持一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刀走了过来,脸上哪还有半分生意人的圆滑,只剩下狰狞的贪婪。流弈的神识扫过桌上的“肉食”,昨夜疗伤时的沉稳瞬间崩塌,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转身扑到门口,扶着门框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昨夜吃的少量肉干与苦涩的胆汁,喉咙里却仿佛沾满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原来这风沙驿,根本不是歇脚的客栈,是吃人的魔窟!”流弈咬牙忍住胃里的痉挛,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终于明白为何昨夜小二眼神紧张,为何大汉会突然昏迷,这客栈的老板与伙计,根本就是一群以旅人为食的恶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老板粗哑的声音:“那间房的客人半天没出来,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毕竟是个断臂的,别死在房里坏了规矩。”流弈心中一紧,连忙擦去嘴角的污渍,快步走到床后,将星语镯握在手中,同时运转灵力,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紧接着是轻缓却带着试探的敲门声,正是清晨送水的那个小二:“客官,您还好吗?要不要添点热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殷勤,却藏不住一丝紧张。
流弈压低声音,刻意让语气显得虚弱无力:“不用了,我还需歇息。”他故意让呼吸带着急促,营造出重伤未愈的假象——此刻不宜暴露实力,唯有示弱才能暂时麻痹对方。
门外的小二顿了顿,似乎在确认房内的动静,片刻后才应了声“好嘞,客官有事您喊我”,脚步匆匆地朝着楼下走去。流弈运转天赋神通,神识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小二的身影,一直延伸到楼下的柜台后。
只见小二凑到络腮胡老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老板,人还没死,在房里歇着呢。”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扫了扫四周,见没人注意,突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小子来路不明,身上也没咱们风沙驿的风行令,不如直接……省得夜长梦多。”
老板猛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声音冷得像冰:“你小子找死?真当在沙漠里闯荡人都是软柿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抹脖子当肉的。”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前几天那伙沙盗,不就是以为碰到了肥羊,结果被人反杀了?咱们这生意能做这么久,靠的是眼力,不是蛮力。”
小二揉着后脑勺,不服气地嘟囔:“可他就是个断臂的,看着都快死了……”
“快死?”老板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旱烟点燃,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圈,“你昨天没见他那模样?身体摇摇晃晃,走路跟踩棉花似的,今天就能稳稳压住伤势,还敢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这等恢复力,寻常散修能有?说不定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子弟,身上藏着底牌呢。”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晚上把六爷请来。”
“六爷?黑鬼六爷?”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有些犹豫,“六爷的规矩您知道,要是对方有势力,他可不管咱们的死活……”
“管他不管!”老板将烟锅在柜台上磕得“砰砰”响,“让黑鬼去试试他的底。要是没实力只有势力,就绑了当肉票,榨干油水再处理;要是有实力又有势力,那就是黑鬼自己的事。咱们只做稳赚不赔的买卖,别把自己搭进去。”
小二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去后院传话了。柜台后的老板望着楼梯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剔骨刀,刀身反光中映出他狰狞的侧脸。
房内的流弈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的寒意更甚。黑鬼六爷——这个名字他虽未听过,但能让客栈老板如此忌惮,又敢单独对上未知实力的对手,绝非易与之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灵力仅恢复三成,神魂也未完全稳固,若是硬拼,胜算渺茫。
他走到桌边,将那盘未曾动过的肉包子与肉汤端起,从窗口倒向院中的沙堆。随后,他盘膝坐在床上,再次握住星语镯,心中呼唤着玄道子:“玄道子,出来商议对策。”
白影一闪,玄道子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刚一现身就咋舌道:“好家伙,这客栈比那魔神还凶险,竟是个人肉作坊。你招惹上那个黑鬼六爷,怕是要麻烦了。”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流弈的声音冷静下来,“你可知这黑鬼六爷是什么来历?”
玄道子摇了摇头,虚幻的身影飘到窗边,朝外望了望:“我死了好多年了,这黑风沙漠的势力早就换了一轮。但能在这种三不管地带立足,还让吃人魔窟的老板如此敬畏,要么是实力极强的散修,要么是某个邪修势力的外围成员。”他转头看向流弈,“你现在伤势未愈,硬拼不行,只能智取。”
流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需要找到一条退路,更需要摸清那个黑鬼六爷的底细,才能在今晚的危机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