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细微的地板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中不啻于惊雷炸响。流弈浑身一僵,刚要催动空间灵纹后撤,房间内的裂魂已骤然抬头,黑袍下的幽光如寒星暴涨,死死锁定了房门缝隙,一股磅礴的魔压瞬间席卷而来,将整个走廊的空气都挤压得近乎凝固。
“躲够了,就滚进来。”裂魂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郁的魔意,撞得流弈耳膜嗡嗡作响。事已至此,再无隐藏的必要,流弈深吸一口气,周身空间之力悄然涌动,做好了随时瞬移脱身的准备,随即猛地推开房门,身形如鬼魅般闪入房内,反手便带紧了房门。
房间内,裂魂依旧端坐于桌边,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魔意如墨汁般弥漫开来,在地面上凝结成道道诡异的纹路。她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眸,穿透黑袍的阴影,死死盯着蒙着面巾的流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小子果然还活着。”
话音未落,魔压陡然攀升,流弈只觉胸口如遭重锤,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半步。他强自稳住身形,指尖空间灵纹已然凝聚,冷声回应:“既然已知是我,何必多言。”
“何必多言?”裂魂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讥讽,“小子,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孤身窥探本魔神的行踪。就不怕我将你擒下,交给我们家大人请功?”
流弈心中一凛——“我们家大人”四字,显然指向裂魂背后的势力,大概率便是墟空。可他此刻更在意的,是那首魔曲带来的异样熟悉感。他压下心中的警惕,无视那磅礴的魔压,直视着裂魂的幽眸问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方才吹奏的《荒》,为何我听着如此耳熟?这曲子,你从何处学来?”
提及《荒》曲,裂魂周身的魔意微微一滞,黑袍下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手,指尖在桌面上的古朴盒子上轻轻一点,那布满复杂禁制的盒子便自行弹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盘,通体莹白,盘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灵纹,隐隐有流光流转,散发着淡淡的音波灵力。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命硬。”裂魂指尖一挑,那玉盘便如柳絮般飘到流弈面前,“既然你还活着,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流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玉盘,指尖触及盘面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灵力涌入体内,神魂深处竟泛起一阵细微的悸动。他仔细打量着玉盘上的灵纹,眉头紧锁:“这是……幻乐盘?”他对这物件毫无记忆,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告诉他,这东西确实与自己有着极深的关联。
“看来你还没忘干净。”裂魂冷哼一声,重新拿起桌上的黑色笛子,指尖在笛身的诡异纹路上游走,“《荒》曲,便是从这幻乐盘中拓印而来。这幻乐盘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听着耳熟,倒也正常。”
流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幻乐盘是自己的?那《荒》曲为何会以魔曲的形式呈现?他看着手中的幻乐盘,又看了看裂魂手中的黑色笛子,诸多疑问涌上心头。但他最在意的,还是裂魂的态度——身为魔神,又与墟空有关联,为何非但不抓他,反而将幻乐盘归还?
“你是音魔魔神裂魂,按道理,你我本是死敌。”流弈握紧幻乐盘,眼神愈发警惕,“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来抓我?反而将这幻乐盘还给我?”
听到“抓我”二字,裂魂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抓你?我凭什么抓你?”她缓缓抬手,掀开了头上的黑袍兜帽,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那是一张极为美艳的女子脸庞,只是脸色毫无血色,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双眸中的幽光也显得愈发黯淡。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不像一个能抓人的魔神?”裂魂语气悲凉,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我早就不是什么魔神了,在我叛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流弈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裂魂体内的气息虽依旧强大,却混杂着浓郁的死气,生机已然极为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叛逃?”他下意识地重复道,心中的疑惑更甚,“你为何要叛逃?又为何说,是拜我所赐?”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复杂:“我本是以音入魔,一生都在追寻极致的音律。可我之前吹奏的,不过是被扭曲的魔曲。直到听到幻乐盘中《荒》曲的真谛,我才明白,真正的音律,绝非那般充满暴戾与毁灭。”
“后来,我因不愿继续为那群人效力,试图带着幻乐盘碎片逃离,却遭到了墟空高层的追杀。”裂魂语气沉重,“若不是我以自身大半修为为代价,催动音魔秘术隐匿行踪,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因为这幻乐盘,因为那首真正的《荒》曲。所以我说,我叛逃,拜你所赐。”
流弈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一位魔神的叛逃有着如此深厚的关联。他看着裂魂眉宇间的死气,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敬佩——敢于背叛强大的墟空,只为追寻自己心中的道,这份勇气,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