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49章 烽烟邻境刘备忧

命令一条比一条森严,一条比一条酷烈!尤其那收缴兵器和保甲连坐,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扼住了所有匈奴遗民的咽喉!人群骚动起来,恐惧和不满在低语中蔓延。

一名原休屠小头人,仗着几分悍勇,挤出人群,用生硬的汉话高喊:“审…审太守!收缴兵器,我等如何放牧?如何抵御狼群?连坐之法,太过严苛!我等…”

“住口!”审配厉声断喝,声如金铁,瞬间压住所有嘈杂!他目光如电,直刺那头人,“放牧?抵御狼群?尔等昔日手持兵刃,劫掠汉家边民时,可曾想过他们如何抵御尔等这披着人皮的豺狼?!”他踏前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倾轧,“收缴兵器,乃断尔等再叛之爪牙!保甲连坐,乃束尔等野性之缰绳!非常之地,当用重典!此乃刘使君授我之权柄,为朔方万世安宁计!”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至于生计?官府自有安排!凡安分守己,愿为编户齐民者,自会授田授牧!凡应征修城、屯垦效力者,口粮足额发放!但若有人心怀叵测,妄图作乱…”审配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重重劈在旁边一根焦黑的木柱上!“犹如此柱!”咔嚓!木屑纷飞!那森然的杀意,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遵…遵太守令…”那头人脸色惨白,哆嗦着第一个跪了下去。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黑压压的人群一片片跪伏于地,再无半分声息。恐惧,成为了朔方新秩序的第一块基石。审配收剑入鞘,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手段酷烈,背负骂名。但在这片被血与火反复淬炼的土地上,唯有最刚硬的铁腕,才能砸碎百年的仇怨与野性,为那渺茫的“同化”与“安宁”,夯下第一层染血的地基。

晋阳城内,市井的烟火气在谨慎地复苏。简雍一改往日名士做派,穿着半旧的葛布袍子,像个精明的商贾,在市易司新设的“平准署”里坐镇。他面前摊开厚厚的账册,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筹,嘴里飞快地下着指令:

“从西河郡调来的那批盐,立刻投放城南市集,挂牌价压到冀州盐价的七成!告诉那些囤盐的坐商,要么按官价卖,要么等着盐烂在库里!敢哄抬?查实一家,罚没一家!”

“诺!”属吏记下。

“还有,幽州那边逃难来的布商,手里积压了不少粗麻布?统统收下!按市价九折,用府库的新粟米支付!告诉他们,只要货好,并州有多少收多少!运去朔方、上郡,修城的民夫、屯田的军卒,正缺衣少穿!”

“是!”

“对了,派人盯紧马市!从北边零星溜过来的那些鲜卑马贩子,只要马好,价钱可以比往常高一成!但必须严查来历,一个奸细都不能放进来!买下的马,优先补入张辽的雁门轻骑和云长的西河突骑!”简雍眼中闪着市侩而精明的光,“乱世里,粮、盐、布、马,就是命!咱们手里有粮有盐,就能把幽冀乱地的布帛、牲畜,甚至人才,都吸过来!”

并州这台巨大的机器,在崔琰的怀柔引渠、审配的铁腕筑城、简雍的市廛腾挪、田丰的田垄丈量、沮授的仓廪堆叠、刘德然的烽燧操演中,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运转起来。时光在汗水、尘土与偶尔响起的建设号子中悄然流逝。

寒风渐烈,卷起塞外第一场细碎的雪沫,扑打在卧龙梁最高的那座烽燧石墙上。张方按刀立于垛口,身上崭新的都尉甲胄泛着冷硬的乌光,早已洗去临戎的血污。他脸上的线条比数月前更加硬朗深刻,昔日那点残存的跳脱被边塞的风霜彻底磨去,沉淀下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冷冽。他极目北望,阴山山脉巨大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际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

“都尉,北边三个烽燧点,了望塔都加高了三尺,刁斗也换新了。”一名老军侯哈着白气禀报,“按刘督军的吩咐,斥候队轮番前出阴山隘口哨探,三十里一报。”

张方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着阴山以北那片铅灰色的天空:“鲜卑人…有动静吗?”

“回都尉,入冬后,小股的游骑倒是零星见过几队,都在阴山以北晃悠,像是在探路,没敢靠近咱们的烽燧链。”军侯回道,“估摸着,是被咱们去年打休屠的狠劲儿吓住了,加上大雪封山,都在猫冬呢。”

“猫冬?”张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刀锋掠过寒冰,“狼,终究是要吃肉的。大雪能封山,封不住野心。”他想起师傅在晋阳的告诫——此平静,不过飓风之眼。他紧了紧握刀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传令下去,各烽燧值守,再加一倍暗哨!告诉兄弟们,眼睛给我瞪大点!阴山那边飘过来一片不一样的云彩,都得给我看清楚是羊群还是马蹄子掀起的雪尘!”

“诺!”军侯凛然应命。

雪沫无声地落在张方冰冷的肩甲上,迅速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钉在这并州最北的了望塔上。身后,是烽燧链庇护下,正在田垄间抢收最后一点耐寒作物的农人身影,炊烟在寒风中顽强地升起。前方,是深不可测的、孕育着下一个风暴的北疆寒冬。

晋阳,刺史府后院。刘备独立于廊下,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玄色大氅。他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初雪中依然苍劲的松柏,听着前衙隐约传来的算筹碰撞声、属吏低声的禀报声,那是并州在沉重而有序地呼吸。

田垄里的新苗在冻土下积蓄力量。

烽燧上的刀锋在寒风中打磨霜刃。

崔琰引来的渠水在冰层下悄然奔流。

审配筑起的城墙在风雪中沉默加高。

简雍运转的物资在驰道上往来穿梭。

张方凝视的阴山在雪幕后蛰伏待动。

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希望与凛冽预感的平静,笼罩着这片刚刚从血火中挣扎而出的土地。这是乱世烽烟中,用铁与血、汗与智硬生生辟出的一方喘息之地。

他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腰间雌雄日月剑冰冷的剑鞘。剑身沉寂,并无丝毫鸣动。然而,刘备的眉心,那刀刻般的川字纹,却在这片看似安稳的寂静里,无声地加深了一分。

东方的叛乱之火在幽冀大地肆虐狂舞。

北方的苍狼在雪原深处磨砺爪牙。

这并州的安宁,薄如初冬河面的脆冰。

中平四年,八月。

休屠作乱被新任并州刺史刘备平定,太原郡、西河郡、上郡、朔方郡等四郡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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