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的王宫,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稍大的山城府邸。张飞率亲兵如入无人之境,粗暴地踹开一扇扇紧闭的宫门。宫内,高句丽王族成员、公卿大臣及其家眷,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面无人色。孩童的啼哭、女人的啜泣、男人绝望的叹息交织一片。
“都给老子听好了!”张飞声如霹雳,震得殿梁簌簌落灰,“俺乃大汉幽州牧麾下大将张飞!奉令,迁尔等高句丽王族公卿,前往幽州!即刻收拾细软!敢有拖延、藏匿、反抗者——”他手中的玄蛇吞日矛猛地指向殿中一根粗大的梁柱,“犹如此柱!”
话音未落,矛影如黑色闪电般扫过!
“咔嚓——!”一声巨响!那需要两人合抱的坚硬梁柱,竟被张飞一矛拦腰扫断!木屑纷飞,半截巨柱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的哭泣和啜泣都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极度恐惧而牙齿打颤的声音。看着那魔神般的黑甲大将和他手中那杆滴着寒光的狰狞长矛,再无人敢有丝毫违逆。在高句丽王室和贵族们绝望而麻木的目光中,在张飞麾下士兵粗暴的呵斥和推搡下,这支象征着高句丽最后血脉与尊严的队伍,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驱赶着,踏上了前往幽州的漫漫流徙之路。国内城头,那面古老的、象征高句丽的“三足鸟”图腾旗被粗暴扯下,一面崭新的“汉”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升起。
同时,朝鲜城外。清川江宽阔的江面尚未完全封冻,浊流滚滚,带着刺骨的寒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与精锐步卒列阵于南岸,军容严整,杀气森然。对面,朝鲜城头,高句丽的守军旗帜虽然还在飘扬,但守卒脸上却写满了惊惶与动摇。乐浪郡内其他城邑或降或逃的消息早已传来。
公孙瓒并未急于攻城。他一身银甲白袍,在亲卫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目光如冰,扫过朝鲜城头。一名嗓门洪亮的通译官,用熟练的高句丽语,将公孙瓒的檄文高声宣读出去:
“大汉幽州牧麾下,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晓谕朝鲜城内军民人等!高句丽悖逆,屡寇汉疆,襄平一役,其倾国之兵尽丧!国王新丧,宗庙倾颓!今我天兵至此,只为光复乐浪故土,吊民伐罪!尔等本为汉民,或被胁裹,或受蒙蔽!若能幡然醒悟,开城归降,太守有令:既往不咎,一视同仁!保尔等身家性命,田产屋舍!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通译官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森然杀意,“待城破之日,主谋者尽诛九族!胁从者罚为苦役!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何去何从,尔等自决!”
檄文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朝鲜城内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守将本就不是高句丽嫡系,而是乐浪本地豪强,迫于形势才依附高句丽。如今大势已去,再听这恩威并施、直指人心的檄文,又见城外汉军兵强马壮,杀气盈野,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瓦解。
不到半日,朝鲜城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守将率领城中官吏、豪族代表,赤着上身,背负荆条,手捧户籍图册和象征城守的印信,跪伏于道旁,迎接汉军入城。公孙瓒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并未下马,只是挥了挥手。麾下将领立刻率军入城,接管城防、府库、要害。一面面崭新的汉旗,迅速插遍了朝鲜城头。乐浪郡内其余尚在观望的城邑闻讯,再无犹豫,纷纷遣使请降。公孙瓒分兵接收,安抚地方,乐浪全境,兵不血刃,重归汉土!
战争的创伤正在被迅速抚平。坍塌的城墙在民夫和士兵的协作下重新垒砌。烧毁的房屋正在清理重建。赵云亲力亲为,巡视在城垣修复的工地、安置流民的粥棚、分发农具种子的官仓之间。白袍银枪的身影所到之处,总能带来安定与希望。城中的炊烟一日多过一日,孩童的嬉闹声也渐渐多了起来。辽东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在赵云的精心治理下,如同冻土下顽强的小草,开始萌发出新生的绿意。
这一日,刘备正与华歆、邴原、简雍、刘德然等人议事,商讨辽东、玄菟、乐浪三郡战后安置、官吏选派、屯田养民等大计。气氛虽然凝重,却充满了开拓与重建的勃勃生机。
突然!
“报——!雒阳八百里加急!”一名风尘仆仆、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信使,嘶声力竭地冲入大堂,双手高举一枚密封的铜管!他的脸上,不是辽东大捷的喜色,而是充满了惊惶与难以置信!
大堂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铜管上。雒阳这个时候的八百里加急,绝非吉兆!
刘备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呈上来!”
简雍快步上前接过铜管,迅速拧开,抽出里面一卷帛书。他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拿着帛书的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念!”刘备的声音如同寒冰。
简雍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用带着颤音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那如同惊雷般的消息:“九月初一,董卓于崇德殿前大会公卿,胁太后、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幽禁于永安宫,旋即鸩杀之!”
大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简雍的声音更加干涩,继续念道:“同日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改元永汉。董卓自领太尉、假节钺、录尚书事、封郿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雒阳内外,尽在其掌握,朝野噤若寒蝉!”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废立皇帝!鸩杀废帝!自封太尉,权倾朝野!董卓的所作所为,已非权臣,而是赤裸裸的窃国!其凶残暴虐,其藐视纲常,其滔天野心,已昭然若揭!这已不是雒阳一城之祸,而是倾覆整个大汉国本的滔天巨浪!
刘备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哀悼那被鸩杀的少年帝王,又仿佛在哀悼这行将就木,犹如西山落日垂垂老矣的帝国;
他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无震惊,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意,以及在那冰层之下,熊熊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辽东新定的疆土,而是越过千山万水,死死锁定了那座名为雒阳、此刻却已被魔焰笼罩的帝国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