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66章 门隙惊雷砺剑心

刘备书房外新添了一道笔挺的身影,田豫身着那套崭新的靛青色武服,布料挺括,针脚细密。这身衣服是刘备的夫人差人送来的。他站得如同院中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双足微分,脊梁骨绷得笔直,双手紧握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平视前方,锐利如鹰隼扫过庭院每一处角落,廊柱的阴影、摇曳的树影、甚至是偶尔掠过墙头的飞鸟,都逃不过他紧绷的神经。呼吸刻意放得绵长而轻微,胸膛的起伏被强行压制到最小,整个人仿佛一块沉入深水的顽石,唯有那双耳朵,在发髻的遮掩下,极其细微地翕动着,捕捉着周遭一切异常的响动——风过树叶的簌簌声,远处仆役模糊的低语,以及…身后那扇厚重木门内,隐约传来的、关乎整个幽州乃至天下走向的只言片语。

这份护卫之责,远比挥拳击打木桩沉重万钧。每一次轮值,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或是从更漏深沉到东方既白,他的双腿会渐渐麻木如灌铅,腰背酸胀得如同被无数根针攒刺,汗水浸透内衫,又被体温和夜风反复蒸干。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刻意放缓。他深知自己守卫的,不仅仅是这扇门,更是门内那个在幽州焦土上点燃第一缕生机的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重托,化作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每一根神经,让他在这漫长的守望中,将身体的每一分力量、意志的每一寸坚韧都压榨到极致。

偶尔,庭院另一端会响起一阵急促而铿锵的脚步声。张方顶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玄色甲胄上沾染着北地特有的干燥尘土,甚至有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与血混合的凛冽味道。他大步流星,眼神锐利如刀,即使回到府邸,眉宇间也凝聚着战场未散的煞气。他或许只是匆匆去库房调拨一批箭矢,或是向刘备禀报边境烽燧的最新警讯。经过回廊时,他的目光有时会与田豫警惕的视线短暂相接。

那目光里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属于同类、却又隔着一段距离的审视。张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脚步毫不停留。田豫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甲胄缝隙间残留的暗褐色污渍,闻到那与府邸沉静氛围格格不入的硝烟与汗水的混合气息。那是属于卧龙都尉张方的世界——千里奔袭,踏破胡虏王庭,在血与火中淬炼锋芒。田豫的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速,一股滚烫的渴望在胸腔里冲撞。他握剑的手会下意识地收得更紧,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羡慕,如同藤蔓缠绕心脏,勒得他呼吸发紧。但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将全部心神聚焦于那扇门,聚焦于自己脚下这片方寸之地。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连羡慕的资格都显得奢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得更稳,听得更清,将每一寸筋骨在沉默中锤炼得更硬,如同炉膛深处被反复锻打的铁胚,等待着属于他的那一锤落下。

这日午后,阳光慵懒地穿过庭院老槐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书房内,气氛却凝重如山雨欲来。

田豫如同石塑般立在门外,全身的感官却敏锐地捕捉着门内溢出的每一缕声息。门并未关严,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那缝隙此刻成了传递天下风云的通道。

“使君,”这是别驾华歆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雒阳最新驿报,陛下…陛下圣躬虽未大好,但经御医精心调养,近日已稍见平稳。朝会亦已恢复,何大将军坐镇,十常侍…暂时也未见大的异动。”

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似乎是手指敲击案几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思虑。接着是治中邴原那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接上:“朝廷表面风平浪静,然则暗流汹涌。何进与阉宦角力日甚,西园新军之权柄归属,已成双方争夺焦点。雒阳城,恐非久安之地。”

短暂的沉默。田豫甚至能想象出刘备蹙眉凝思的模样。

忽然,华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忧虑的底色陡然加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然则祸不单行!凉州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王国、韩遂、马腾等,裹挟羌胡,聚众数万,攻掠郡县,声势浩大!陇西、金城一带,烽烟再起!”

门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田豫的心也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朝廷如何应对?”这是刘备的声音,低沉、冷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穿透门缝,清晰地落在田豫耳中。

“朝廷已急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华歆语速加快,“并…拜董卓为破虏将军,令其二人率部火速入凉平叛!”

“董卓此人狼子野心,贪暴无度,前次征讨黄巾便已显露不臣之迹!朝廷岂可再用此獠?更遑论与皇甫公同掌兵权?此非驱虎吞狼,实乃纵虎为患!”邴原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警惕。

“朝廷亦有不得已处。”华歆叹息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奈,“凉州路远,羌胡凶悍,非宿将难当此任。皇甫公虽忠勇,然其本部精锐多在冀州休整,仓促间能调之兵有限。董卓久在凉州,熟知边事,麾下西凉铁骑剽悍…朝廷,恐是取其能战,而暂抑其心吧?只是…”他顿了顿,忧心忡忡,“此二人,一忠一奸,一正一邪,同赴险地,能戮力同心否?董卓此人,又岂是甘居人下、受人节制之辈?若其借平叛之名,行割据之实,甚至…尾大不掉,反噬朝廷…后果不堪设想啊!”

门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田豫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掌心已被汗水浸湿。皇甫嵩…那是曾在广宗焦土上并肩作战、威震天下的名将!董卓…这个名字,却像一块冰冷的、带着血腥和铁锈味的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他仿佛能看到遥远的凉州大地,烽烟蔽日,铁蹄踏破城池,百姓在哭嚎中奔逃。而朝廷派去的平叛大军内部,忠奸对峙,暗流汹涌,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这份沉默里蕴含的沉重与忧虑,如同冰冷的铅水,顺着门缝流淌出来,浸透了门外年轻护卫的每一寸神经。

“多事之秋啊…”良久,刘备那低沉而蕴含力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敲在田豫紧绷的心弦上,“边疆胡虏屡屡扣边,朝中大臣却还在勾心斗角,我等唯有守好幽州这一方水土。子鱼,公佑,代郡流民安置、渔阳乌桓归化、右北平军备整饬…此三事,乃当前重中之重!务必盯紧,不可有失!幽州稳,则我等方有应对天下之变的根基!”

“诺!”华歆与邴原齐声应道,声音肃然。

田豫站在门外,阳光透过树影在他崭新的靛青色武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门内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刚刚被新衣暖热的心上。凉州的烽烟,朝廷的暗涌,皇甫嵩与董卓那令人窒息的组合…这些庞大而狰狞的字眼,如同沉重的铅块,瞬间压垮了他初入州府、护卫使君所带来的那点微末的激动与新奇。

原来,使君日夜操劳的案牍之上,不仅承载着幽州十一郡的疮痍与希冀,更压着整个天下的动荡与倾危!自己守卫的这扇门,隔绝开的不仅是内外,更是这偏安一隅的幽州府邸与那波涛汹涌、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天下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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