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那点纠结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陛下圣明!朝廷厚恩,腾感激不尽!如此,腾便恭候贾公与段将军大驾了!”
数日后,贾诩与段煨的队伍安全抵达冀县。队伍规模不大,却极为精悍。除了贾诩的少量随从和段煨的百余亲兵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押运着大批箱笼的车队,里面正是朝廷允诺的兵甲和黄金。
而更让马腾惊喜的是,段煨身后还跟着一支千人的精锐骑兵。这些骑兵与寻常西凉铁骑截然不同,人人身着精良铁甲,背负强弓,腰挎利刃,骑术精湛,眼神冷漠而锐利,行动间带着一种百战余生的肃杀之气。段煨向马腾介绍,此乃曹征西麾下的一支劲旅。昔日刘备平分近八万董卓降卒于曹操、孙坚,曹公得其半,乃从中精选原本董卓军中的西凉老卒,重组其最核心之精锐,仍以“飞熊军”为号。虽只千人,却皆是百战锐士,堪称天下骁锐。
飞熊军!这个名字在凉州意味着无敌与恐怖。虽为重组之师,然其骨干皆为昔日董卓军中骁勇,战斗力绝非普通军队可比。正值马腾军久战疲敝、锐气受挫之时,这样一支生力军的到来,意义非凡。马腾看着这支精锐,激动得几乎要仰天长啸,仿佛在无尽的消耗战中看到了一锤定音的破局希望。
当晚,马腾便在府中设宴,为贾诩、段煨接风洗尘。宴席之上,马腾迫不及待地向贾诩请教破敌之策,亟需打破当前僵局。
贾诩一路行来,早已通过张既和沿途见闻对凉州僵持的局势了如指掌。他放下酒杯,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
“将军,韩文约据武威、金城二郡,又新得安定,更诱北地羌胡为援,凭此与将军打消耗战,眼下虽显强势,然其有一致命弱点,看似庞然大物,实则……不堪一击。”
“哦?请文和先生明示!”马腾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眼前的困境已让他束手无策。
贾诩缓缓道:“其弱点便是,内部汉羌混杂,新旧依附,派系林立,利合而心离,实为一盘散沙,徒有其表而已。持久消耗,彼亦疲惫,今正是破局之时。”
他细细剖析道:“韩遂本部据守金城、武威,乃其根基,固然精锐听令。然其所恃以与将军抗衡者,北地羌胡与新得之安定也。羌人为何附他?非为忠义,实为利耳。韩遂许以金帛子女,彼便为之驱驰;然日久,利难持续,或见我生力军至,其心必异,顷刻间便可星散,甚至反噬其主。此其一。”
“其二,安定郡新附未久,其太守、豪强,并非真心归顺韩遂,不过是迫于其兵威声势与初时之利,暂作屈从。数月消耗,安定亦疲,贡献不断,其心怨怼,必更观望,看我与韩遂,孰强孰弱。若将军能示之以强,许之以利,晓之以理,安定郡人心必然浮动,反戈一击亦未可知。”
“其三,即便是北地郡诸羌,其地羌汉杂处,诸部林立,也非铁板一块。依附韩遂者,无非是认为眼下与其合作,利大于弊。若将军能切断韩遂给予他们的利益输送,或展示出更强大的力量和更慷慨的许诺,彼辈趋利避害,又会作何选择?”
贾诩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所以说,目前最为关键的事情,并不是和韩遂在一城一地的争夺上纠缠不休,也不是与他的主力部队进行正面交锋、拼个你死我活。真正的要点在于……攻心!”
他稍稍加重了“攻心”这个词的语气,强调这一点的重要性。接着,他继续解释道:“我们要以朝廷正统的名义,去瓦解他的联盟。让那些原本跟随他的人认识到,他们所追随的并非正义之师,而是叛逆之徒。同时,我们还可以用金钱、丝绸等利益来引诱他们,使他们产生离心之意。”
说到这里,贾诩稍稍提高了声音,“再以我们强大的雷霆精锐之师,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威势,震慑住他们的胆量和魂魄。这样一来,当他们的联盟自行分裂,人心惶惶之时,将军您就可以率领养精蓄锐的军队,会合新的生力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插敌人的心脏要害之处。如此,就如同新磨的利刃切菜一样轻松,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到那个时候,就算韩遂拥有数万之众,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只需一战,便可将其彻底击败。”
贾诩一席话,如拨云见日,将看似强大难缠的韩遂剖析得淋漓尽致,并为陷入消耗战僵局的马腾指明了一条破局之路。马腾只觉豁然开朗,多日来的郁闷和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战意和清晰的战略。
他猛地站起身,举起酒樽,对着贾诩、段以及在座将领高声说道:“好!好一个攻心为上!文和先生一言,令腾茅塞顿开!得先生与忠明将军,真乃天助我也!诸位,且满饮此杯!重整旗鼓,不日,便让那韩文约,见识见识我马寿成的厉害!”
府中众将轰然应诺,士气为之大振。凉州的棋局,在陷入僵持之后,随着贾诩、段煨这两位关键棋子的落下,以及一支生力军的注入,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