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207章 郯城龙吟见父威

关平一行人马离开泰山郡,继续南行。此番经历,让他眉宇间少了几分离开邺城时的纯粹激昂,多了几分沉稳与思虑。臧霸之事,如同一面镜子,让他窥见了这看似光复的河山之下,仍暗藏着诸多需要梳理、整合乃至雷霆手段清除的积弊。他更加理解了父亲镇守一方的艰难,也愈发渴望能尽快抵达父亲身边,为其分忧。

越靠近郯县,气氛越发肃杀。沿途驿道修缮得更加坚固,哨卡林立,盘查严密。往来传递军情的快马流星般掠过,带来远方江淮地区的紧张气息。田野间,虽仍有农人劳作,但村落多建有坞壁,乡间丁壮亦在农闲时由官府组织操练,俨然是军民一体的备战状态。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此处乃是直面潜在威胁的前沿重镇。

这一日午后,郯县那巍峨高耸的城墙终于清晰地矗立在眼前。城墙之上,汉军赤旗迎风招展,而最为醒目的,是那面高悬于北门城楼之上、墨绿为底、绣着狰狞青龙的大纛!“关”字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城门口车马人流井然有序,守门士卒甲胄鲜明,眼神锐利,查验文书一丝不苟,尽显强军风范。

关平勒住战马,远远望着那面旗帜,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他终于到了!这里,既是父亲威震东疆的军事中枢,也是徐州刺史赵昱坐镇的行政中心!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的绿袍,握紧了缰绳,向着城门缓缓行去。

早有亲卫上前,向守门军官出示了关平的符节文书以及关羽的令牌。那军官验看无误,脸上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立刻命人让开通道,并亲自引领关平入城,同时派人飞马前往青徐都督府报信。

踏入郯县城内,关平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氛围。这里既有边塞军镇的肃杀严谨,又不失州郡治所的秩序与活力。街道宽阔,便于兵马调动,两侧商铺林立,贩夫走卒,文人吏员,各色人等穿梭其间。但细看之下,铁匠铺、皮具店、粮栈等与军需相关的产业格外兴旺,行人也大多步履沉稳,神色间带着边地特有的警惕与坚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皮革、金属、尘土与市井烟火气混合的独特味道。

穿过几条主要街道,一座气势森严的府邸出现在眼前。黑漆大门紧闭,门前矗立着八名按刀而立的青龙卫士兵,个个身材魁梧,目光如电,如同泥塑金刚,纹丝不动。门楣之上,悬挂着“青徐都督府”的匾额,笔力遒劲,隐隐透出一股刀兵之气。这里,便是他父亲关羽在徐州的帅府所在。

而在与之相隔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则是一座规制更为宏大、风格相对庄重的官署,门前悬挂的乃是“徐州刺史府”的牌匾,那里是赵昱处理一州政务的地方。两府相距不远,象征着此地军政并重,相互协作,又权责分明。

引领的军官在都督府门前下马,恭敬地对关平道:“少将军,都督府已到,末将职责在身,不便入内,就此告辞。”

关平点头谢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翻身下马。他示意亲卫在门外等候,自己整了整衣冠,正要上前通报,那沉重的黑漆大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名身着青色劲装、腰佩长剑、气度精干的文士当先走出,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文书的属吏。那文士见到门外的关平,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他的面容和那身标志性的绿袍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关平少将军吧?在下糜竺,恰遇少将军抵达,真是巧了。”

关平一听是糜竺,连忙还礼。他知道糜竺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彭城太守,隶属徐州刺史赵昱管辖,是州内重要的地方大吏,不敢怠慢:“平,见过糜府君。初来乍到,正要入府拜见父亲。”

糜竺笑道:“少将军一路辛苦。都督正在二堂书房处理军务,已知少将军将至,吩咐下来,若少将军到了,可直接前去。”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竺尚需前往刺史府述职,就不陪少将军进去了。”

关平再次谢过,定了定神,迈步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府内庭院深邃,回廊曲折,不时有顶盔贯甲的将校或捧着文书的吏员匆匆走过,见到关平,虽不认识,但见他气度不凡,又是由糜竺亲自引入,都投来好奇而恭敬的目光,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在一名沉默的府内侍从引导下,关平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堂院。院中植有几株苍松翠柏,更显肃穆。侍从在堂外止步,低声道:“少将军,都督就在堂内。”

关平站在堂外,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纸张翻动和朱笔批阅的细微声响。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虚掩的堂门,走了进去。

堂内光线明亮,陈设简朴,除了必要的书案、座椅、书架、地图架外,并无多余装饰。书案之后,一人正伏案疾书,身着一袭寻常的墨绿色锦袍,未着甲胄,但那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充盈着整个空间。不是他阔别数月的父亲关羽,又是谁?

关羽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进来,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文书,眉头微蹙,丹凤眼半开半阖,偶尔提笔蘸墨,在文书上写下批示,动作沉稳有力。他那标志性的长髯垂于胸前,随着他书写的动作微微拂动。

关平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堂中,目光带着无限敬仰地看着父亲。他发现,父亲似乎比以前清瘦了一些,但精神愈发矍铄,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无法动摇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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