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片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响!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射出了第一轮致命的齐射!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飞蝗般落入冲锋的羌骑队伍中!
“噗嗤!”“啊!”
瞬间,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羌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前排的骑士和战马被强劲的弩箭轻易穿透,惨叫着倒下,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纷纷被绊倒,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弓箭手!抛射!放!”趁着羌骑冲锋受挫、队形混乱的瞬间,曹昂再次下令。
早已将弓拉满的弓箭手们,整齐地抬起手臂,又是一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划着弧线,落入羌骑队伍的中后部!
羌骑装备简陋,大多只有皮甲,甚至无甲,在汉军制式弓弩的打击下,伤亡惨重。一时间,响水口前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然而,羌人的凶悍也在此刻显露无疑。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在狼莫的疯狂督战下,更多的羌骑踏着同伴的尸体,如同潮水般继续涌来,很快冲过了最后的死亡地带,逼近了营垒前的壕沟和拒马!
“长枪手!上前!刀盾手掩护!”曹昂拔出佩剑,声嘶力竭。
最残酷的短兵相接开始了!羌骑试图跃过或破坏拒马,跳下战马,挥舞着弯刀、骨朵、长矛,如同疯狂的野兽,嚎叫着向营垒发起冲击。汉军长枪手则依托营垒,奋力将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将试图攀爬的羌人捅落。刀盾手则顶着盾牌,与冲上来的羌人展开血腥的肉搏。
曹昂也离开了望楼,亲临第一线。他剑法得自曹操亲传,虽不及沙场老将狠辣,却也严谨凌厉,更兼年轻力壮,此刻身处险境,潜力爆发,接连刺倒了两名试图翻越营垒的羌兵。他的亲兵紧紧护卫在侧,奋力砍杀。
“保护都尉!”屯长、队率们大声呼喊着,指挥士卒堵住一个个被羌人突破的缺口。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鲜血染红了简陋的营墙,浸透了墙下的土地,在严寒中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
狼莫见久攻不下,汉军抵抗如此顽强,气得哇哇大叫,亲自下马,挥舞着那柄巨大的弯刀,如同人形猛兽,冲向一处战斗最激烈的地段。他力大无穷,一刀下去,竟能将汉军的木盾连带着后面的士兵劈成两半!在他的带领下,这一段的汉军防线顿时压力倍增,出现了松动。
曹昂见状,心知不能让此獠继续肆虐,否则防线危矣!他大喝一声:“拦住他!”带着一队亲兵便向狼莫所在的位置冲去。
“来得好!”狼莫看到曹昂的将旗移动,认出这年轻的汉将就是主将,眼中露出嗜血的兴奋,舍弃了普通士卒,径直向曹昂迎来。
“小娃娃,受死!”狼莫狂吼一声,巨大的弯刀带着恶风,拦腰横斩向曹昂,势大力沉,仿佛要将他一刀两断!
曹昂不敢硬接,急忙一个侧滑步,险险避开刀锋,弯刀擦着他的甲叶划过,带起一溜火星。他顺势一剑刺向狼莫肋下,却被狼莫用刀柄格开。
“铛!”一声脆响,曹昂只觉得手臂发麻,长剑几乎脱手。这羌将的力气,果然惊人!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曹昂剑走轻灵,试图以巧破力,但狼莫不仅力大,刀法也极为凶悍泼辣,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逼得曹昂连连后退,险象环生。周围的亲兵想上前助战,却被其他涌上来的羌兵死死缠住。
眼看曹昂就要伤在狼莫刀下,一名一直跟在曹昂身边、沉默寡言的老兵屯长,猛地从侧面合身扑上,不顾自身安危,用身体硬生生撞偏了狼莫的刀势,同时嘶声大喊:“都尉快走!”
“噗!”狼莫的弯刀虽然被撞偏,还是狠狠劈入了老兵屯长的肩胛,几乎将他斜劈开!鲜血喷溅了狼莫一身。
“王屯长!”曹昂目眦欲裂。
那老兵用尽最后力气抱住狼莫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
“啊!”狼莫吃痛,怒吼一声,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在老兵的头顶。老兵顿时软倒,气绝身亡,但至死都未松口。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为曹昂赢得了喘息之机。他悲愤交加,看着为救自己而惨死的部下,胸中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剑法陡然变得凌厉狠绝!他不再闪避,而是揉身再上,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狼莫因愤怒而暴露出的咽喉!
狼莫没想到这汉人娃娃受此刺激后,剑法反而更加凶悍,仓促间回刀格挡已是不及,只得拼命向后仰头。
“嗤啦!”剑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只差毫厘,便能割断他的喉管!
冰冷的剑锋和死亡的恐惧让狼莫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状若疯虎的年轻汉将,第一次感到了寒意。
而此时,汉军将士见主将如此悍勇,甚至险些阵斩敌酋,士气大振,纷纷怒吼着奋力反击,竟然将冲上营垒的羌兵又一点点压了回去。
“撤!先撤!”狼莫见攻势受挫,自己又受了伤,再打下去恐怕讨不到好处,只得恨恨地下令退兵。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羌骑,又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营垒前留下了数百具人和马的尸体,以及一片狼藉。
残阳如血,映照着惨烈的战场。寒风呜咽,卷起浓重的血腥气。
曹昂拄着长剑,站在营墙上,望着退走的羌骑,大口喘息着。激战后的虚脱感和手臂的酸麻阵阵袭来,但更让他心中沉甸甸的,是王屯长和众多战死袍泽的身影。他弯腰,轻轻合上了王屯长未能瞑目的双眼。
“收殓阵亡将士遗体,加固营防,救治伤员,清点战损。”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
经此一战,曹昂仿佛又褪去了一层青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独当一面的压力,守护的责任,以及战争的残酷。响水口的营垒依旧屹立,如同磐石,牢牢扼住了迷当东进北上的咽喉。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远在数十里外中军大帐的夏侯渊,接到了曹昂击退羌骑先锋、阵斩无算、自身力保营垒不失的捷报时,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看向东南方向,喃喃道:“小子……总算没给你爹和我丢脸。”
而刚刚抵达野狼隘的李典,闻讯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对左右道:“曹都尉已挫敌锐气,接下来,该我们给迷当老羌,好好上一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