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袁术丧家之犬,困守江东一隅,苟延残喘。征东将军孙坚,虎步淮南,厉兵秣马。”
“荆益:刘璋暗弱,内乱方平,元气大伤;刘表,守成之犬,皆冢中枯骨,只待时机。”
最后总结道:“纵观天下,割据渐平,一统之势已明。陛下携幽并铁骑、新收河北之众,挟大胜之威,又有荀彧、郭嘉等王佐之才,关羽、张飞等万人之敌,扫清寰宇,再造一统,不过时间问题。” 其视野之开阔,思虑之深沉,早已远超寻常学子,甚至不逊于一些朝堂官员。
他的目光在书页上缓缓移动,时而,他会停下阅读,闭上眼睛,沉浸在思考之中,仿佛在与书中的思想进行一场深入的对话。时而,他又会突然拿起笔,迅速地在书页上写下自己的感悟和想法,仿佛这些文字是他内心深处的呼喊,迫不及待地想要被释放出来。
烛芯上的灯花逐渐堆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他却不为所动,只是用银簪轻轻地将灯花拨去,让烛光重新明亮起来。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这烛火是他最珍贵的宝物,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时间在这静默的阅读与思考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月色也渐渐明亮起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书案的一角,与昏黄的烛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光影效果。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书中的文字和思想融为一体。
手边那摞写满心得的纸张,又悄然增厚了少许。这些文字,是他真实思想的疆域,是他未经修饰的锋芒,却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这方寸书斋之内,绝不示于人前。书院中那个弓马“尚可”、学业“中平”、沉默寡言的司马仲达,与此刻灯下运笔如刀、洞悉时势的司马懿,判若两人。
当时辰渐晚,夜色浓稠如墨,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已是亥时。司马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书卷与那些珍贵的心得纸张仔细收拢,锁入一个不起眼的木匣之中。他并未立刻上床安寝,而是起身,吹熄了烛火,推开书房的门,走到了庭院之中。
春夜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沁人心脾。院中那棵不知年岁的老槐树,在月光下舒展着虬劲的枝干,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司马懿便开始绕着这棵老树,不疾不徐地踱起步来。脚步沉稳,节奏均匀,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他一边踱步,一边抬起头,望向浩瀚的夜空。星河璀璨,北斗阑干,那些亘古不变的星辰,冷冷地俯瞰着人间。他的目光追随着星轨,脑海中却仍在消化着方才所读所思。《孙子》的奇正虚实,天下大势的明朗趋向,书院同窗的各自性情……种种信息,在他心中交织、碰撞、沉淀。他将这些纷繁的思绪,置于这广阔的星空之下,似乎借此来锤炼自己的心智,拓宽自己的格局。在这天下一统的大势已不可逆转的背景下,他又该如何自处,如何为家族,也为自己,在这即将到来的崭新格局中,谋得一席之地?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模糊的犬吠,更显得小院幽深静谧。
如此绕树而行,观星默想,约莫过了两刻钟,他才缓缓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仿佛将一夜的思虑都随之倾泻。脸上不见疲惫,反而有种精神层面的饱满与清明。
他回到屋内,老仆阿昌早已备好了洗漱的温水。一切收拾停当,司马懿褪去外袍,吹灭了卧室最后一点灯芯。
黑暗中,他平躺在床榻之上,双目闭合,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仿佛只是瞬息之间,他便已进入了睡乡。这份入睡的迅速与沉稳,亦是其强大自制力的体现,能将一切思虑暂时放下,让心神彻底休息,以备明日。
窗外,月移星转,万籁俱寂。这藏于京城邺城一隅的小院,如同其主人一般,收敛了所有光华,沉入深深的夜色之中。然而,那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怎样的心思与抱负,唯有那漫天的星辰,或可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