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仁的铁壁、赵云的银枪、孙坚的赤帜,以及他们身后那经历了统一战争淬炼、如臂使指的虎狼之师,三州豪族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试图抵抗的星星之火,尚未成势,便已彻底熄灭。
激烈的愤怒过后,是无奈的冷静,甚至是绝望的清醒。
他们能怎么办?起兵反抗?那是自取灭亡,且会彻底失去现有的一切,包括家族存续。联合施压?朝廷中枢态度坚决,地方将领毫不妥协,又能向谁施压?消极抵制?那沉重的“十税九”的利刃就悬在头顶,超出限额的田亩拖得越久,损失越大。
激烈的争吵和无奈的叹息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最终,理智,或者说对现实力量的认知,压过了不甘。
“罢了……罢了……”成都那位曾怒摔瓷器的老族长,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颓然坐倒在胡床上,对着族中子弟挥了挥手,“胳膊拧不过大腿……朝廷这是阳谋,势在必行。清算旧账,划分新规……总比当年刘焉入蜀时,动不动就抄家灭族要强……至少,还给我们留了限额内的田产,留了体面。”
“至少,家族尚存,子弟仍可凭借才学,通过九品中正、书院学评入仕,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荆襄的一位名士在日记中如是写道,试图用未来的可能性安慰现实的失落。
“接受吧,尽快将超出限额的田产处理掉,或是献为官田,或是设法在限额内调整……总要活下去。”这是江东许多世家在经过痛苦挣扎后,达成的共识。
于是,在短暂的、几乎未曾浮出水面的剧烈震荡之后,益、荆、扬三州表面上复归平静。世家豪族们开始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重新计算自家的田亩,忍痛割舍那些世代相传、视若性命的多余土地,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停留在朝廷划定的红线之内。各级官府胥吏拿着新的田册和税则,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最终的确认与登记工作。
一场可能引发巨大动荡的风波,在帝国强大的军事威慑和坚定的政治意志下,被消弭于无形。新的秩序,伴随着《占田课税令》的深入推行,开始在这片广袤而富庶的南方土地上,艰难却坚定地扎根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