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败?”卡尔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作为一名骄傲的战士,她本能地排斥“失败”这个词,哪怕是假装的。
“对,”我肯定地点点头,“你带领五十名骑兵出发,去‘拦截’这位银星骑士。记住,不要硬拼,交手几个回合,表现出不敌的样子,然后‘狼狈’地向新城方向撤退。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之前能赢,只是靠着偷袭和金石镇守军的无能,现在遇到了真正的贵族精锐,就不堪一击了。”
卡尔是聪明的指挥官,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依旧有些迟疑:“主人是想……让金石镇恢复生产,然后……”
“然后,在我们再去抢。现在都快抢完了,得让人家回回血”我接过了她的话,笑容变得冰冷,“更重要的是,这场‘溃败’会通过那些尚未逃离的村民和奥尔多爵士自己的嘴,传回男爵甚至更广阔的贵族圈。他们会认为黑风不过如此,从而放松警惕。而当我们积蓄够力量,或者当他们下一次派来更强大的军队时,我们再露出真正的獠牙,那带来的震撼和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我明白了,主人。”卡尔终于彻底领悟了这个战略欺骗的精妙之处。暂时的退让,是为了将来更彻底的胜利。牺牲一点虚名,换取战略上的巨大优势。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困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执行任务的坚定:“我会演好这场戏,让那位银星骑士,和他的主子,都好好品尝一下轻敌的滋味。”
“去吧,”我拍了拍她的肩甲,“注意安全,把握好尺度。‘败’要败得真实,但别真的折损人手。”
“遵命!”
很快,五十名黑风骑兵在卡尔的带领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新城,朝着奥尔多爵士来的方向迎去。一场精心策划的“溃败”,即将上演。而这,将是金石镇领地男爵噩梦的真正开始。
卡尔率领的五十骑“黑风”如同一片不祥的乌云,迅速抵达了预设的拦截地点——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非常适合骑兵展开。几乎在他们刚刚列好松散的阵型,地平线上便扬起了冲天的烟尘,银星骑士奥尔多爵士率领的三百轻骑兵(男爵的情报略有夸张,实为三百)浩浩荡荡地出现了。
奥尔多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身披锃亮的银甲,胸前的银星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远远就看到了前方那支数量远逊于己方的黑色骑兵,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待距离拉近,他更是看得清楚,对面那些“马匪”虽然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在他眼中是奇怪的紧身衣物),但手中持有的,分明是些粗劣的青铜兵器,甚至有些已经出现了绿锈!
“哈哈!”奥尔多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左右的副官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悍匪,原来是一群拿着破烂的乌合之众!看来之前金石镇的守军真是废物到了极点,竟然被这种货色击溃!”
轻敌之心大起。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悬念的战斗,也为了在士兵面前展示贵族骑士的武勇和效率,奥尔多甚至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他马鞭一挥,傲然下令:“第一中队,一百骑!冲锋!给我碾碎他们,别放跑一个!”
“轰隆隆!”一百名轻骑兵发出呐喊,催动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卡尔的队伍。
卡尔面具下的眼神冷静如冰。她高举手中那柄看起来颇为寒酸的青铜长剑,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号令。五十名黑风骑兵同样策动坐骑,迎了上去,但阵型却保持得相当松散,甚至显得有些……慌乱?
两股洪流猛地撞击在一起!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兵器交击声“叮当”作响,却异常短暂。黑风骑兵们似乎极其“爱惜”他们手中的破烂武器,在与对方铁制刀剑碰撞的瞬间,便“恰到好处”地让青铜兵器被砍断或震飞!
“咔嚓!”“哐当!”
一时间,卡尔这边仿佛下起了一场“断剑雨”,五十名骑兵手中的青铜武器几乎在第一个照面就全部报废!他们本人则“惊慌失措”地操控着战马,看似狼狈地格挡闪避,但诡异的是,在对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竟没有一人落马,甚至连明显的伤痕都没有——他们身上那套“现代”防护服,完美地吸收了所有冲击力,并将可能造成划伤的刀刃滑开,在奥尔多看来,只是这些马匪运气好到了极点,或者身法特别灵活。
“果然是一群废物!连武器都拿不稳!”奥尔多在后方看得真切,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他彻底放心了,这绝对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匪兵。
就在这时,卡尔似乎因为“武器尽失”而“恼羞成怒”,她将手中仅剩的剑柄狠狠掷向地面,吹响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
“撤!快撤!”她用带着“惊恐”的嗓音大喊一声,调转马头,率先向新城方向“仓皇”逃去。五十名黑风骑兵也如蒙大赦,纷纷效仿,丢盔弃甲(虽然也没什么甲可丢),跟着卡尔“溃败”而逃。那速度,看起来倒是挺快。
“想跑?晚了!”奥尔多爵士意气风发,长剑前指,“全体都有!追击!一个不留!”
三百轻骑兵顿时化作追命的狂潮,紧咬着前方那支“丧家之犬”般的黑色队伍,冲入了丘陵地带。
追击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眼看距离新城边界越来越近。突然,前方逃跑的黑风骑兵们齐刷刷地向后扔出了几十个黑乎乎、冒着丝丝白烟的罐子。
“噗嗤嗤——”
罐子落地碎裂,瞬间释放出大量浓密呛人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一大片区域。奥尔多军的战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受惊,嘶鸣着减速、徘徊,不肯闯入那片未知的烟雾之中。追击的速度骤然降到了最低。
“该死的!是障眼法!小心埋伏!”奥尔多急忙勒住战马,大声提醒。士兵们紧张地挥舞武器,驱散着眼前的烟雾,阵型出现了一些混乱。
待烟雾被风吹散一些,前方哪里还有黑风骑兵的影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混蛋!气死我了!”奥尔多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感觉自己被这群滑溜的“马匪”狠狠戏耍了。耻辱感和愤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都给我继续追!我就不信了,那么多人马能不见了!肯定就在前面!”
被主将的怒火驱使,轻骑兵们勉强整顿队形,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追去。又追了一段路,前方地形逐渐收拢,出现了一个明显是新设立的木质哨所。哨所不高,但位置刁钻,卡住了通往山谷(新城方向)的咽喉要道。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路中央,孤零零地站着一名骑士。
一名女骑士。
她身穿一套风格简洁却透着精良质感的银灰色铠甲,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冷艳而镇定的面孔。她手中没有持握常见的骑枪或长剑,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喇叭状的黑色物体。
看到奥尔多的大军逼近,女骑士面无惧色,将那个喇叭状物体举到嘴边。下一刻,一个清晰、洪亮甚至带着些许金属质感的女声,如同雷鸣般响彻整个山谷,震得奥尔多的耳膜都有些发麻:
“前方的军队!你们已进入血饮新城领地边界!立即停止前进!若是冲关,将被视为侵略行为,我方将会予以坚决反击!”
这巨大的声响不仅让奥尔多吓了一跳,更是让他麾下的战马惊恐地人立而起,原地踏着步,不敢再向前冲。
奥尔多心中惊疑不定:这是什么魔法?还是某种罕见的扩音炼金道具?这个“血饮新城”又是什么来头?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怒火,毕竟对方只有一人,而且看起来像是个有身份的骑士,贵族礼仪不能丢。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铠甲,向前走了几步,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朗声道:“尊贵的骑士阁下,我是金石领地男爵麾下,银星骑士奥尔多。我们并非有意冒犯贵领地,只是在追赶一群凶残的马匪,他们刚刚逃入了这个方向。我们对贵方绝无任何敌意。不知阁下是否看到那群马匪的踪迹?”
路中央的女骑士,自然就是提前换装并在此等候的卡尔。她心中暗笑主人料事如神,脸上却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同仇敌忾的表情。
“哎呀!原来是奥尔多爵士!”卡尔用扩音器回应,声音依旧洪亮,但语气“热情”了不少,“您说的是不是那伙叫‘黑风’的马匪?我们也是头疼得很啊!否则也不会派我这么个骑士来守卫这边境哨所了!”
说着,她往路边一指。只见哨所旁的洼地里,杂乱地扔着十几具“尸体”,全都穿着标志性的黑色衣物,身上“插着”几支箭矢,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破损的青铜武器和几个碎裂的、仍在冒丝丝白烟的罐子。
“刚刚是有一大群马匪冲过来,蛮横得很!这是我们奋力阻击射杀的十几个。”卡尔“气愤”地说道,“剩下的见我们有所防备,就扔下这种冒白烟的罐子,趁乱四散逃进山里去了。唉,我们这里兵力有限,实在不敢分散去追剿,只能加强警戒,严防他们再来骚扰。”
奥尔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战果”,心中的疑虑顿时消解了大半。原来这“血饮新城”也是受害者,还帮自己截杀了一部分马匪!看来那群马匪确实狡猾,利用地形和这种奇怪的烟雾弹逃窜了。
他再看卡尔,只觉得这位女骑士英姿飒爽,言语得体,而且同样对马匪深恶痛绝,不由得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强行闯关追击显然不明智,而且也不符合贵族礼仪。
“原来如此!感谢贵方的阻击!”奥尔多再次行礼,语气缓和了许多,“既然马匪已逃散,那我等便不再打扰。我会将情况回报男爵大人,并提醒他注意贵领地的存在。希望今后我们能有机会合作,共同清剿这群祸害!”
“那是自然!奥尔多爵士慢走,欢迎日后以友好身份来访!”卡尔微笑着回应。
奥尔多点了点头,重新上马,命令部队原地掉头,撤退返回。虽然没能全歼马匪让他有些遗憾,但至少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装备破烂,擅长逃窜),并且与这个神秘的“血饮新城”建立了初步的、看似良好的接触。
看着奥尔多军队远去的烟尘,卡尔放下扩音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奥尔多爵士率领的轻骑兵在边境地区又搜寻了数日,几乎将每一片山林都梳理了一遍,但“黑风马匪”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他们留下的,只有最初那场“溃败”时丢弃的破烂青铜武器,以及哨所前那十几具被乌鸦啄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自然是卡尔派人伪装的)。
这种彻底的消失,反而让奥尔多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伙马匪不过是仗着诡计和金石镇守军无能才猖獗一时,遇到真正的精锐便不堪一击,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躲入深山不敢再露面了。
在重新组建了一支由地痞流氓和少量老兵油子凑成的、人数约八百的“金石镇守卫军”(战斗力堪忧,但维持表面秩序和弹压剩余贫民勉强够用)后,奥尔多觉得此地已无大碍,便率领轻骑兵主力,带着几分“剿匪有功”的得意,返回了男爵的主城。
男爵城堡内,听完奥尔多的详细汇报,这位贵族老爷的反应却出乎了奥尔多的预料。
当听到“血饮新城”这个名字时,男爵原本因为领地人口流失而阴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他甚至激动地从铺着天鹅绒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血饮新城!你说他们自称‘血饮新城’?”男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兴奋的颤抖,“真没想到啊!这个神秘的新城,居然就在我们金石领地的旁边!”
奥尔多有些茫然:“大人,您听说过这个新城?”
“何止听说过!”男爵搓着手,在华丽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金币的光芒,“前段时间,蛮荒领地那个快要破产的蛮荒商会,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弄到了一批品质极高、价格却低廉得惊人的精盐、白糖、琉璃杯!他们靠着这批货,不仅起死回生,更是大赚特赚,在好几个伯爵的宴会上都出了风头!我派人多方打探,才隐约知道,他们的货源,就来自一个叫‘血饮新城’的地方!”
他猛地停下脚步,盯着奥尔多:“奥尔多爵士,你这次虽然没有全歼马匪,但立下了更大的功劳!你为我们金石领地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一个可能比十座金石镇还有价值的贸易伙伴!”
男爵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币如河流般涌入他的金库,他兴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天佑我金石领!我们也要立即组织商队,带上最好的礼物,去这个血饮新城接洽贸易!一定要抢在其他贵族发现之前,拿下独家代理权!”
奥尔多看着陷入狂喜的男爵,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男爵大人,贸易固然重要,但眼下金石镇的情况……经过马匪之乱和人口大量逃亡,镇内人口锐减,所有的矿场、工坊几乎都无法正常运转了。若是不能尽快恢复生产,恐怕……剩下的居民也会因为生计无着而再生乱象。那样的话,我们通往新城的商路,可能会变得不安全。”
男爵的兴奋稍稍冷却,他摸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短须,沉吟起来。
奥尔多说的确实是实情,一个混乱、贫瘠的边境镇,确实不利于开展贸易。
“嗯……你说的有道理。”男爵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而冷酷的光芒,他做出了决定:“这样,奥尔多爵士,你回去后,立刻在领地内,特别是金石镇及周边,清查那些没有固定产业、没有土地、整日只能做工的贱民和流民!把他们统统给我‘迁徙’到金石镇的地界去!一来,可以减轻我们这里的负担,避免他们生事;二来,可以恢复金石镇的生产……先维持最低限度,等和新城的贸易走上正轨,我们有了钱,还怕招募不到人手吗?”
奥尔多心中微凛,男爵这是要把领地内的“包袱”和“不稳定因素”一次性甩给金石镇啊。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既解决了眼前的治安隐患,又能恢复金石镇,就算被马匪杀了也没什么。
“是,男爵大人!我这就去办!”奥尔多领命而去。
很快,在男爵的领地上,一场强制性的“移民”行动开始了。士兵们粗暴地闯入贫民窟和边缘村落,将那些被认为“无用”的穷人驱赶出来,编成队伍,像运送牲畜一样,朝着金石镇的方向押送而去。
男爵站在城堡的高处,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已经看到了通往财富和权力的金光大道。而他完全不知道,他正亲手将一批批经过“筛选”的、对领主贵族都充满怨恨的“火药桶”,源源不断地送进那个他自以为可以合作共赢的“血饮新城”的熔炉之中。
这些被强行“赠送”的人口,对于拥有【生命胶囊】的新城而言,究竟是麻烦,还是……又一笔宝贵的财富呢?
在男爵看不到的新城指挥室内,我看着无人机传回的、那支浩浩荡荡的“移民”队伍的画面,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我们的男爵朋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配合’。”我轻声对身边的卡尔说道,“准备好足够的【生命胶囊】和安置点。这一次,我们要接收的,可能是一群……对旧世界充满绝望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