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初秋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阳光透过云层在停机坪上织出金色的网，远处的海浪声裹着咸湿的风扑面而来。当国际航班的舷梯缓缓落地时，陈宇下意识地攥了攥行李箱的拉杆，指腹触到金属表面细密的划痕——那是三个月前在米兰追缉毒贩时，被对方的匕首划下的印记。
舱门打开的瞬间，刺眼的闪光灯骤然亮起，像无数颗星星砸落在眼前。陈宇微微眯起眼，看见停机坪边缘攒动的人影里，有穿着藏蓝色警服的同僚，有举着话筒的记者，还有不少举着“欢迎英雄回家”牌子的市民。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忽然想起出发前那个暴雨夜，局长拍着他的肩膀说“此行凶险，但滨海不能没有你”时，办公室窗外摇曳的梧桐树。
“陈警官！这边请！”机场地勤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引着他穿过廊桥。玻璃幕墙外，“国际刑警组织年度杰出贡献奖”的烫金证书在随行人员的公文包里微微起伏，皮质封面蹭过他裤腿时，带来一种不真实的触感。
三个月前的罗马街头，当他顶着霰弹枪的威胁扑向跨国人口贩卖集团头目时，脑子里闪过的不是荣誉勋章，而是受害者档案里那个十三岁女孩空洞的眼睛。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涌上来，让他在闪光灯的包围中打了个寒噤。
“陈队！”刑侦支队的小李挤过人群冲过来，警帽檐上的国徽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嫂子让我给您带了换洗衣物，说您准保又把衬衫穿得全是褶皱。”他手里的纸袋散出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妻子惯用的洗衣液味道。
陈宇接过纸袋时，指尖触到小李袖口磨破的边角——这小子总舍不得换制服，说缝补过的布料更贴合手腕。记忆突然跳回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现场，也是这样一个初秋，小李蹲在暴雨里呕吐，手里还死死攥着证物袋，里面是受害者的指甲碎片。
“让大家久等了。”陈宇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的沙哑，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看见人群后排站着的老局长，鬓角比出发前又白了些，正用袖口偷偷抹着眼角。去年冬天抓捕持枪抢劫犯时，老局长替他挡过一棍，至今后腰还留着病根。
市政厅的表彰大会在下午三点准时开始。当市长将烫金的嘉奖令递到他手里时，台下突然响起整齐的掌声，像海浪拍打着礁石。陈宇低头看着嘉奖令上“智勇双全，为国争光”的字样，忽然想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安全屋，翻译官用蹩脚的中文念着国际刑警组织的表彰词时，窗外飘着的雪花。
“陈警官，请问您在跨国办案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滨海晚报》的记者举着录音笔追问，笔身上还贴着卡通贴纸，像是孩子的手笔。
陈宇的目光掠过台下第三排，那里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捧着张泛黄的照片。他认得那是去年电信诈骗案里，被骗走养老钱的受害者家属。案件告破那天，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这下能闭眼了”，可他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黑暗里等着光亮。
“最大的困难？”陈宇笑了笑，指尖划过嘉奖令边缘的金线，“是每次行动前，要想起自己为什么穿这身警服。”
人群里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有年轻女警偷偷红了眼眶。陈宇看见她胸前的警号，想起那是三个月前在巴黎街头，替他挡开失控摩托车的实习生。当时她胳膊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却还笑着说“陈队你可不能有事，案子还等着破呢”。
表彰大会结束后，陈宇被簇拥着走出市政厅。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身边同僚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片茂密的森林。有市民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他胸前的奖章闪着光，可他心里想的，是昨晚收到的interpol邮件——东南亚又出现了新型毒品，受害者里有不少未成年人。
“陈队，晚上庆功宴……”小李搓着手，眼里满是期待。他知道陈宇不喜欢应酬，可这次不一样，全市的警察都等着敬他一杯。
陈宇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庆功宴就免了，”他指着本子上的名字，“这些是下一步要追查的线索，今晚得开个会。”
小李脸上的期待慢慢变成了敬佩，他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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