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主审警员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整个犯罪网络,从‘铲子’到中间商,再到买家,一共涉及二十多个人,分布在陕西、山西、河南三个省。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包括你参与的每一次盗墓、每一次交易,还有你背后有没有更大的组织。”
刘宏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知道,现在抵赖已经没用了,那些银行流水、通话记录、还有“老鬼”他们的供词,早就把他钉死了。他想起“老鬼”被抓的那天,他正在店里擦一只清代的珐琅彩碗,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四个字:“老鬼栽了”。那一刻他腿都软了,连夜把店里的真文物转移到郊区的仓库,还想着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警察还是找到了他。
“我……我交代。”刘宏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我第一次参与盗墓是在2019年,那时候我店里的生意不好,欠了不少债,老鬼找到我,说盗墓来钱快,我就……我就答应了。”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从2019年第一次在河南洛阳盗掘一座宋代古墓,到2022年在陕西乾县挖开永泰公主墓陪葬坑,再到2023年年初在山西运城倒卖一批新石器时代的彩陶。每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赃款数额,他都尽可能详细地说出来,像是在倒空心里积攒了多年的脏东西。他提到自己曾经为了抢一个元代青花罐,跟另一个盗墓团伙打了一架,最后把对方的人打进了医院;也提到自己曾经因为担心事情败露,把一批没卖出去的文物埋在了郊区的树林里,现在想来,那些文物大概早就被雨水泡坏了。
“还有一次,”刘宏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2021年夏天,我们在甘肃敦煌附近找古墓,遇到一个放羊的老人,他看到我们拿着洛阳铲,就劝我们别挖,说那是老祖宗的东西,挖了会遭报应。我当时没理他,还让老鬼把他赶走了……后来没过多久,老鬼就因为酒驾出了车祸,腿断了一条,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想……”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悔意。审讯室的光线依旧冰冷,可他的脸上却泛起了一层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因为情绪激动。两名警员静静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笔,没有打断他的讲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审讯室里的灯光显得更加刺眼,把刘宏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墙上,像一个扭曲的问号。
当刘宏说完最后一次交易的细节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双手因为长时间被铐着,已经有些发麻。主审警员拿起笔录,递给刘宏:“你看看,要是没错,就签字吧。”
刘宏接过笔,手指抖得厉害,连笔都握不稳。他看着笔录上密密麻麻的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他的罪行,那些曾经让他得意洋洋的交易记录,现在都变成了呈堂证供。他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墨迹落在纸上,像一滴黑色的眼泪。
签完字,警员把笔录收了起来,其中一名警员起身,准备带刘宏离开审讯室。就在这时,刘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地问:“警官,那些……那些被我卖掉的文物,还能找回来吗?”
警员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说:“我们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在全力追缴,能找回来多少,就看后续的调查了。不过刘宏,你要明白,有些文物一旦流出去,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有些被破坏的古墓,也永远不可能复原了。”
刘宏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着。警员没再说话,打开审讯椅的锁,带着他走出了审讯室。走廊里的灯光同样冰冷,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在为他的罪行敲响丧钟。
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刘宏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审讯室的方向。那间小小的房间里,还放着他的照片和供词,放着他曾经痴迷的文物,也放着他毁掉的人生。他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做人要守本分,别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不然早晚要栽跟头。”那时候他没当回事,现在才明白,爷爷说的“不该碰的东西”,不仅是文物,更是人心底的贪婪。
冰冷的手铐再次锁住他的手腕,警员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迈开脚步,慢慢走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廊尽头的门开着,外面是漆黑的夜,只有几盏路灯在远处亮着,像一双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的结局。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或许是漫长的牢狱之灾,可他心里却有一丝奇怪的平静——或许,只有在监狱里,他才能真正摆脱那些文物的诱惑,摆脱心底的贪婪,好好想想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