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法炮制,开始练习同时控制几条邻近的根须,像初学者操控提线木偶,笨拙却坚定。
能量吸收方面,他也找到了些许门道。他无法大幅提升总量,却可以尝试进行初步的“提炼”。引导吸入的灵能不再是简单汇入整体,而是在流转过程中,尝试剔除那些过于狂躁或沉滞的部分,让能量变得更精纯一些,再融入树心深处那逐渐凝聚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本源能量团中。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进度缓慢,但他能感觉到,每提炼一丝精纯能量,树身和意识都会传来一种更扎实的成长感。
就在他全心沉浸在自我修炼时,一段来自远方的、模糊不清的“信息流”,通过一条深扎地底、似乎意外连接了某种地脉能量通道的粗壮根系,断断续续地涌入了他的感知。
那并非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混杂着强烈情绪碎片和环境感知的奇异波动,如同第三方视角下的浮光掠影:
恐惧与绝望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黑色潮水,冰冷刺骨,无情地席卷而来。这并非仅仅是个体的情绪,而是无数个体的恐惧和绝望汇聚成的一股强大的集体恐慌,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吞噬着一切。
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划破了这片死寂的空间。这声音并非来自于野兽,而是某种巨大的金属造物划过天际时所发出的噪音。那声音充满了非自然的暴戾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怒吼,其间还夹杂着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爆炸的轰鸣声,让人毛骨悚然。
在这恐怖的咆哮声中,高墙与灯塔的影像在感知中逐渐浮现。那是一堵巨大而粗糙的钢铁混凝土高墙,仓促间筑起,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墙上闪烁着的能量屏障的光芒忽明忽灭,仿佛是这堵高墙最后的一丝喘息。而在高墙之内,是微弱却顽强的人类灵能波动,它们汇聚成一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然而,这光芒却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那股强大的黑色潮水扑灭。
而在高墙之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充满恶意的“绿”。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绿色,它既不是春天里新叶的嫩绿,也不是夏日森林的深绿,更不是秋季草木的苍绿。这种绿色仿佛是大自然被扭曲后的产物,充满了疯狂和死亡的气息。它像是从地狱深渊中喷涌而出的毒泉,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染成了这诡异的颜色。
这绿色的狂潮如同恶魔的海洋,波涛汹涌,不断地冲击着高墙。那高墙本应是坚不可摧的,但在这绿色的海洋面前,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每一次的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仿佛是高墙在痛苦地呻吟。而那绿色的狂潮却毫不留情,继续疯狂地冲击着,似乎不将高墙吞噬决不罢休。
这并非是生机盎然的绿色,而是一种疯狂、吞噬一切的变异植物。它们在绿色的海洋中蠕动着、蔓延着,如同一群饥饿的蝗虫,攻击着一切。无论是石头、钢铁还是其他植物,都无法阻挡它们的脚步。它们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生长着,扭曲的根茎和叶片相互纠缠,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绿色牢笼。
更远处的地平线下,以及深邃的海洋方向,传来了令人灵魂战栗的、更加庞大和古老的恐怖气息。那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大地灵能为之紊乱。这巨兽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但从那恐怖的气息中可以感受到,它们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在这片被绿色狂潮和恐怖巨兽笼罩的世界里,人类的据点就像是一座座孤立的灯塔。它们之间的联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各自在狂暴的自然和恐怖存在的夹缝中艰难求生。天空不再是通途,而是属于某些可怕猛禽或诡异飞生物的禁区。这些猛禽和飞生物在天空中盘旋,用它们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一旦发现有猎物,便会如闪电般俯冲而下。;海洋则彻底成为了孕育未知噩梦的温床;至于山林……他自身所在的山林,在人类的感知中,恐怕也早已是遍布危险、灵能紊乱、有进无出的死亡地带。
这段信息流杂乱、短暂,却信息量巨大,冲击着苍榕的意识。
他“看”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如今世界格局的一角。
人类并未灭绝,但文明已倾覆。他们退守一隅,依靠着新的技术和残存的力量,在高墙之后苟延残喘。曾经的星球主宰,如今已沦为挣扎求存的少数派。
外面的世界,已然是变异生物、灵能植物以及各种从沉寂中苏醒的恐怖存在的天下。海洋、天空、深山老林……这些曾经人类试图征服的自然领域,如今已彻底沦为生命的禁区,孕育着新的、更加野蛮和强大的规则。
而他,正身处这禁区的最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苍榕的意识中弥漫开来。有对人类命运的些微唏嘘,有对自身处境的更深忧虑,也有一种……奇特的疏离感。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人类的挣扎,于他而言,更像是遥远异族的兴衰史。他的根,已深扎于此;他的未来,将与这片灵潮复苏的山林紧密相连。
那段信息流很快消失了,仿佛只是一个偶然接入的频道,信号转瞬即逝。
大地之下重归沉寂,只有灵脉能量依旧缓缓流淌。
苍榕默然良久,将意识重新收回到自身周边的方寸之地。
月光依旧清冷,山风穿过林隙。
一只胆大的夜行昆虫落在一片宽大的榕树叶上,窸窣爬动。
远处,传来不知名异兽悠长而苍凉的嚎叫,宣示着它对这片黑夜的统治权。
一切似乎都没变,但苍榕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他更清晰地认识了自己,也更深刻地认知了这个世界。
活下去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眼睛和耳朵。他需要真正了解这片山林,了解他的“邻居”们,了解潜在的威胁与……可能的机会。
意识缓缓扫过树下那只又开始偷偷啃食灵根的白额松鼠。
或许,该从第一个“子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