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锦州仿佛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岛，被曾经的友军和上级彻底抛弃。
城内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尽管张老栓精打细算，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度，但坐吃山空终究不是办法。王二下令进一步加大垦荒力度，几乎将所有能利用的土地都开辟出来，抢种生长周期短的作物。同时，组织专门的狩猎队和捕鱼队，深入周边山林河流，冒险获取食物。
“千户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老栓拿着最新的账册，忧心忡忡，“存粮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月。新垦的田地，最快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有少量收成。狩猎和捕鱼，收获不稳定，而且风险很大，石锁的斥候队已经发现有小股后金游骑在狩猎队活动区域出没。”
王二看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缺粮，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剑。
“能不能……想办法从外面买？”王二沉吟道。
“难。”张老栓摇头，“高第下了严令，商人也不敢轻易与我们交易。而且，我们……我们也没多少银钱了。之前孙老经略在时拨付的饷银，大部分都已用于军需和安置流民。”
王二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没有钱，就用东西换！我们有什么？我们有鞑子的首级，有缴获的兵器盔甲，还有……我们匠作营打造的兵器和守城器械！”
张老栓一愣：“千户大人，您的意思是……”
“让石锁派人，联系那些胆子大、要钱不要命的商人，或者……甚至是一些与后金有私下贸易的边商！”王二压低声音，“用鞑子首级和缴获品，换粮食、药材、盐铁！告诉他们，价格可以比市价高！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张老栓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冒着通敌的风险！但看着王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老夫……老夫去想办法。”张老栓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军事上的压力也并未减轻。代善虽然退兵，但后金的侦骑如同幽灵般，始终在锦州外围游弋，监视着城内的一举一动。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锦州的异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千户大人，后金的游骑活动越来越频繁，最近已经试图靠近我们的垦荒区和狩猎区了。”石锁汇报时，脸上带着凝重，“他们可能在试探我们的虚实，也可能是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王二站在城头，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后金侦骑，眼神冰冷。
“告诉狩猎队和垦荒队，加强戒备，配备武器，遇到小股敌人，坚决打击！让炮队，时不时朝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轰几炮，告诉他们，锦州，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另外，”王二补充道，“把我们抗命坚守，以及高第断粮的消息，想办法‘泄露’给后金的侦骑。”
石锁一愣：“千户大人，这……”
王二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是孤军，缺粮。他们若觉得有机可乘，来攻便是！正好，我们缺首级和缴获去换粮食！”
置之死地而后生！王二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告诉后金，也告诉自己麾下的将士，锦州，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消息果然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锦州军民在王二带领下抗命坚守、缺粮困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沈阳，也飞向了山海关。
锦州城头，那面残破的“王”字大旗，在越来越紧张的局势中，迎着料峭的春风，猎猎作响，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
这里，有一群不愿放弃家园的人。
这里，有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