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倚着门框,看着蔫不拉叽的。
他黑眼圈很重,头发凌乱整个人的姿态显得萎靡不振,肩膀垮塌,脊背微驼,宽松的居家服套在身上更显得空空荡荡。
呜哇——小江!你、你终于肯开门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意识之种瞬间戏精附体,带着哭腔就要来个“久别重逢”的猛扑。
江言反应快得离谱,在它即将糊脸的瞬间,伸出食指,“砰”地一声将它弹开。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他语气嫌弃,还有根本没睡的沙哑。
解决了聒噪的球,江言重新把重心放回门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
目光像带了钩子,看着鹿青。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探究,慢悠悠地问:“你该不会也……”
看着鹿青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避。
江言嘴角一抽,一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抓住了鹿青头顶那颇具标志性的角。
“清醒一点啊你!”
他一边说,一边跟摇晃存钱罐似的晃着她的角,“我像是那种会把自己关在屋里寻死觅活的人吗?!”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
鹿青被他晃得脑袋微微摆动,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等江言发泄完,她才没什么波澜地开口:“是种子太烦。”
意识之种立刻不干了,喂!我这是关心则乱!是忠心的表现!
江言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松开了鹿青的角,没好气地怼种子:
“你懂个屁。在家有空调吹,有冰糕啃,有柔软的大床滚,还有不卡的wifi。外边40度高温橙色预警,你出去干嘛?想体验一把热狗是怎么炼成的吗?”
种子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子,委屈巴巴:那你也不能一宅就是几个月啊!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憋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招呢…
江言维持着倚门的姿势,理不直气也壮。
“我好得很……你……根本……不懂……” 话没说完,一个巨大的哈欠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打得他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宅在家……有多……爽!”
行了行了, 种子飘到他眼前,光芒模拟出嫌弃的表情,知道你很爽了,爽到快羽化登仙了是吧?下次闭关记得提前发个通知,我好给你门口挂个‘冬眠中,投食请静音’的牌子。
鹿青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戏多的种子,最终落回江言脸上。
她没再多说废话,言简意赅地传达了关于“朽木讷”的最新动态和后续安排。
江言撇了撇嘴,脸上没什么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似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后面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含在喉咙里,听不真切。
鹿青的嘴唇似乎还在动,也许是在补充细节,也许是在说别的什么。
但江言什么都听不清了。
难以抗拒的疲惫将他淹没。
视野开始摇晃、模糊,上眼皮和下眼皮疯狂打架。
坚持了不到三秒,他身体猛地一软,直直地向前倒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帧画面,是鹿青那张骤然在视野中放大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鹿青稳稳地接住了这个大型人形挂件。
江言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脑袋无力地垂落,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
她垂眸,目光扫过他眼底那片浓重的乌青和苍白得不像话的脸。
哪哪都透着一股精疲力尽、被彻底榨干的蔫巴劲儿。
根本不用费神去猜,这家伙绝对背着她和全世界干了什么耗神耗力的大事。
江言似乎挣扎着想要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
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我……没事…就是有点……有点……”
“困”字还没出口,眼皮就像断了线的闸门,彻底合拢,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滑,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融化。
鹿青依旧没说话,只是在他彻底滑下去之前,手臂稳稳用力,架住了他,没让他真的跟地板亲密接触。
她熟练地调整了下姿势,半拖半搀地把这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大型挂件弄回屋里。
目标明确——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但此刻凌乱得像案发现场的大床。
把人扔上床,她还顺手扯过旁边的薄被往他身上一盖。
她的指尖悬停在他凹陷的眼窝上方,极细微地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只是替他拂开额前的一缕乱发。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房间,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种子像个没头没脑的小尾巴,跟着鹿青飘出了卧室。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已经睡到九霄云外的家伙。
它飘到鹿青肩头,带着后知后觉的担忧:
……真让球操心啊。他这……是咋了?刚才开门那会儿看着不是还挺精神的吗?虽然萎靡了点,但怎么说倒就倒了?
它想起江言开门时那副“我能再宅五百年”的架势,再看看现在这婴儿般的睡眠质量,球生充满了问号。
鹿青脚步不停,走向客厅,听到种子的嘀咕,她没什么情绪地给出了答案。
“累了。”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没什么温度。
心里却在想,这家伙,果然一个没看住,就能把自己折腾到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意识之种的光球闪烁了几下,努力消化这个过于简单直接,但又无法反驳的答案。
好吧。
它蔫蔫地应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解释。
毕竟,看着江言那张堪比连续加班猝死程序员的脸色……累,好像确实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理由。
小小的光球安静下来,不再聒噪。
它知道,或者说,它选择相信鹿青。
这种时候,闭嘴和等待,就是最好的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