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穿透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点。
江言又开始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偶尔停下来指着某棵奇形怪状的树或石头,编造些荒唐的传说故事。
鹿青偶尔会纠正一两个常识错误,大多时候只是听着。
走到山脚时,已是日上三竿。小镇的轮廓在远处依稀可见,炊烟袅袅升起。
江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那些炊烟,声音轻了下来。
“能记得,总归是好的。”
鹿青站在他身侧,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然后她率先向前走去:“芒果慕斯六点前会卖完。”
江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来,快步跟上:“哎等等我!小青青你居然记得营业时间,你还真是关心我。”
“种子可不会说这些哦,它只在乎它的武打片。”江言提醒。
鹿青面不改色,“……”
……
到了甜品店,江言果然点了芒果慕斯,还要了一大份巧克力芭菲,美其名曰“帮种子尝尝”。
鹿青只要了一杯清茶,坐在窗边看着江言吃得眼睛眯起,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下次,”江言挖了一大勺慕斯,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去尝尝南边那家,听说提拉米苏很好吃。”
鹿青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翠色的眼眸。
“嗯。”她极轻地应了一声。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桌面上,将芒果慕斯染得更加金黄灿烂。
这一刻,时光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足以容纳所有未尽的言语与沉默的陪伴。
江言笑着将一勺慕斯递到鹿青嘴边:“尝尝?”
鹿青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江言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前倾,极轻地抿了一口。
“甜。”她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却伸手将桌上的纸巾往江言那边推了推——他的嘴角沾了一点奶油。
江言笑得更加灿烂,拿过纸巾擦嘴。
几年的时光很长,长到足以遗忘许多名字与面孔。
但有些东西,譬如山间的雾,譬如指尖的温度,譬如芒果慕斯的甜,始终清晰如初。
鹿青看着窗外流转的云,忽然极轻地说:“下次,可以试试提拉米苏。”
江言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声音里满是明朗的暖意。
“好啊。”他说。
江言心满意足地挖完最后一口芭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
“饱暖思淫欲啊……不对,犯困……”他小声嘟囔着,打了个哈欠。
鹿青放下茶杯,杯底与瓷盘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吧。”她站起身,银发如流水般拂过肩头。
江言笑着跟上,很自然地与她并肩而行。
小镇的街道沐浴在午后温暖的光线里,行人步履悠闲,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慵懒安宁的气息。
两人继续往前走。
江言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哼起歌,调子比之前更加舒缓,带着点吃饱后的迷糊和怀念。
鹿青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偶尔目光会掠过街道两旁那些有了年头的建筑。
走到一个岔路口,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秋千和滑梯静静立在那里。
江言忽然看着鹿青:“小青青。”
鹿青:“……”
江言不由分说地拉着鹿青的手腕走过去,自己先一屁股坐在一个秋千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鹿青站在原地,看了看那显然为儿童设计的秋千,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江言,最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他身后。
“推我?”江言仰起头,笑得像个讨到糖的孩子。“好啊。”
鹿青沉默地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秋千微微晃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江言借着力,双腿一蹬,荡高了一点,银灰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
他笑了起来,声音清澈,带着难得纯粹的开心。
鹿青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荡起的背影,看着阳光在他发梢跳跃,翠色的眼眸里仿佛也落入了一点暖金色的光斑。
她再次伸出手,在他荡回来时,又轻轻推了一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揉成长长的、暖融融的一团,斜斜地印在碎石路上。
江言从秋千上跳下来,意犹未尽地又推了一把空荡荡的座位,看着它吱呀呀地晃。
“果然,秋千这种东西,多久都不腻。”
他感叹道,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鹿青,眼睛因为刚才的笑意还亮着。
“对吧,小青青?”
鹿青没回答,只是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他刚才坐过的秋千板上,那里还残留着一点体温。
她极轻微地眨了下眼,“你喜欢就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铺着碎石的小路上。
他们朝着小镇边缘走去,身后的秋千还在微微晃动着。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些。
也许是夕阳下沉得太快,也许是江言的话变得更密,从秋千的力学原理瞎扯到总部咖啡机又坏了,再到抱怨些有的没的。
这条路似乎很长,但有人并肩而行,便也不觉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