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还未穿透窗帘的缝隙,宿舍里仍浸着一层朦胧的暗。
这本是个适合睡觉的好时候,可辰溪却被一种缓慢滋长的窒息感拖出熟睡。
那感觉起初像薄纱蒙住口鼻,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可随着意识渐渐从混沌中浮起,便愈发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阻力。
尚未睁开眼睛,本能已先于思考做出反应——不要轻举妄动。
激起的警觉瞬间让残存的睡意消散无踪。
以自己的能力来说,即便是在最疲惫的沉睡中,周遭一丝一毫的异常动静,都该被潜意识里的感知捕捉到,绝无可能像这样,直到窒息感迫近,才猛然惊醒。
然而当身体随着大脑的开机,逐渐将感知传回,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只感觉到一股滞涩的沉重,仿佛四肢被灌满了铅,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不仅是呼吸,甚至于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近乎麻痹的僵硬状态,难以动弹。
心跳的擂鼓逐渐激活体内神秘学的活性,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股神秘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开来,身体的控制权终于一点点回归。
睁开眼,适应了片刻黑暗后,视线落在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上。
那里赫然鼓起一个可疑的鼓包,轮廓柔软,似乎还在随着细微的呼吸微微起伏。
不管怎么说,自己会变成这样肯定和眼前的这玩意儿脱不开关系!
轻轻握了握手,感受到已经逐步到手的身体控制权,辰溪集中神秘力到手臂,猛地一用力,一把抓住面前的被子,毫不犹豫地朝旁边掀开。
被子被掀开的瞬间,一缕柔软的发丝先滑落出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辰溪的呼吸骤然一停。
那是一对毛茸茸的猫耳,粉白色的绒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顶端微微透着淡淡的粉色,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着,显得格外乖巧。
“唔……辰溪?”
浓重鼻音、浸满了未睡醒迷糊的感觉,软糯得像。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猫耳的主人似乎被被子掀开的动作惊扰了,迷迷糊糊地转了转头,脸颊蹭了蹭身下辰溪的胸口,下意识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然而眼帘都未曾掀开,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只是辰溪一手还拎着被单,保持着掀被子的动作,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本就不多的睡意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脑一片空白,满脸震惊,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那个名字:
“维尔汀?!”
辰溪僵硬地转动脖颈,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宿舍。熟悉的书桌、堆叠的任务报告、墙角的行李箱——一切都和记忆中去往维也纳前的准备工作对的上。
只是……现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自己床上的这只汀汀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渐渐放松下来之后,辰溪也开始注意到一股萦绕在房间中,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水生木质调,混着淡淡的未散尽的酒味。
气味总会比其他感知更能勾起人们的回忆,而在这少女身上特有的清甜气息中,辰溪也逐渐回忆起,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辰…溪……~”
平日里清亮利落的嗓音此刻裹着酒精的绵软,大着舌头的尾音还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而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连最后一点需要维系的体面,也在酒精的催化下烟消云散了。
所以维尔汀晃了晃身子,还没等辰溪来得及伸手扶,便像只黏人的小猫般,软软地趴在了他的腿上,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然而摸着摸着,维尔汀忽然翻了个面,仰躺着望向辰溪。
酒精让她的瞳孔蒙上了一层薄雾,迷离又散乱,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与不安,直直地盯着他。
“为什么……”
酒后的脸颊泛着滚烫的红晕,配上微微瘪起的小嘴,显得有些委屈巴巴。
举起双手,想抓住已经分成三个的辰溪,可是手掌虚握了好几次,抓住的却只有看不真切,寻不清晰的残影。
直到相较之下有些冰凉的辰溪的手轻轻抓住维维在空中乱晃的手,维尔汀才终于在辰溪的牵引下贴上了辰溪的脸颊。
“嘿嘿嘿~”
终于抓住了目标,维尔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狠狠捏了一把那温热的皮肤。
可这触感刚传来,她的小嘴猛地一瘪,豆大的泪珠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滚落,砸在辰溪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呜呜呜,辰溪……辰溪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她的哭声软糯又委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越掉越凶。
“怎么啦,怎么会这样想呢?”
辰溪的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夜色,他轻轻托起维尔汀的后背,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她的身体还带着酒精的暖意,软软地靠在他胸膛,辰溪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已浸出眼角的泪花。
可就是这温柔的安抚,却让维尔汀哭得更凶了。她瘪起的小嘴抿了又抿,鼻尖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擦不完,哽咽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为什么……这次去调查重塑曾经的据点……你不和我一起去,而……而是申请去了维也纳。”
借酒劲,她彻底沉浸在压抑已久的情绪里,啜泣着,身体一哽一哽的,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辰溪没有打断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摩挲,帮她顺气,另一只手依旧轻轻擦着她的眼泪,静静地听着她把心里的话全都倒出来。
“辰溪,我是不是非常没用。”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满是自我怀疑。
“都是因为我的错,才导致安娜姐,还有圈环、大家被暴雨回溯。”
“不管是和基金会对峙为自己争取权益,还是与重塑之间的博弈,你都做的比我更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失落。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并不适合当这个司辰,是不是我并不适合带着荒原里的大家,一同在这个有着暴雨的世界中走下去。”
“这次我努力了,查了很多资料,熬了好几个晚上,一点点寻找重塑可能留下的线索,终于找出了这个地方。”
她抬起哭花的脸,眼底还蒙着水汽,却透着一丝认真。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也可以帮上忙的,其实有什么事也是可以找我商量的,我不是只能被你保护的……”
“上次,在瓦尔登湖的时候,我手拿着匕首一刀一刀杀死你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痛苦,可没有一滴泪从本就已是蒙上一层雾的眼眶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