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处悬垂着几支倒石牙,如凝固的瀑布般险峻。山阴处还藏着一处半人高的溶洞入口,幽深难测。
山脚散落着浑圆石块,石缝间探出丛丛蕨类与翠竹,为这片嶙峋奇观平添了几分自然野趣。
牧炎跟着舒诗踏上加上的台阶到了山顶,抬眼望去,能看到整条香檀路。
香檀路上,苏家是继严家之后又一个彻底沉寂的豪门权贵,就像是被骤雨打落的牡丹,昔日层层叠叠的华贵花瓣散了一地,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戳在阳光里。
尽管离的很远,牧炎似乎也能把苏家宅子如今的情况看个分明。
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蒙着层青黑的锈,再没听过车马粼粼的声响。廊下那盏曾照亮半条街的琉璃灯,如今玻璃罩裂着缝,里面的烛芯早成了灰。
院墙里的桂树落了满院碎金似的花,也没人再像从前那样张罗着打下来做桂花糕,只有风过时,卷着些残香往街面上飘,倒像是在替这户人家叹口气。
舒诗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牧炎不明的神色,唏嘘道:“难受吗?”
“算不上,只是觉得唏嘘。”牧炎抿唇,摇了摇头,“曾经的门庭若市,现在只剩残花满地。”
顿了顿,他继而一叹:“老天爷一向如此,命运毁掉谁,它就嘲弄谁。”
“是啊。”舒诗面露惋惜,叹道:“世间冷漠不过神明,无情不过命运。”
牧炎没接话,收回视线看着假山下面,这个高度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心慌,对于冒险的人来说,会觉得刺激。
“阿炎。”舒诗看着苏家老宅,突然唤他。
“嗯。”牧炎抬头看着舒诗。
“你恨过吗?”舒诗扭头看他。
“恨谁?”牧炎问。
“对你来说,能恨的比能爱的多许多。”舒诗脸色喜忧参半,“你的人生经历和阿泽是南辕北辙,我期待你们好好过,又怕你们过不好。”
牧炎垂眸沉默着,他和南宫泽出身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从出生一路阴沟爬行,一个从出生走的就是康庄大道。
向阳者内心多干净敞亮,匐阴者内心多阴暗扭曲,尽管未曾言明,牧炎也知道,对于南宫家的人来说,自己本身就是个变数。
他们是怕的。
怕上次的事情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演。
所以,他们需要安心。
“妈,您觉得我悲哀吗?”牧炎抬头突然问。
舒诗被问住了,私心里讲,她觉得牧炎的人生挺悲哀,不仅悲哀,还悲惨。可她无法在牧炎真诚眼神的注视下点头。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我的身世悲惨,我的人生悲哀,我摊上那样的父母,我非常不幸。”牧炎没有执着舒诗的答案,仰头直视太阳,叹道:“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
秋天的太阳他在天南海北,异国他乡看见过无数次,遇见南宫泽之前,每一次站在太阳下都只感觉到寒津津的凉,毫无暖意。
可自从遇见了南宫泽,就算太阳被乌云遮住,他也感觉到暖呼呼的,暖的让人舒服,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