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位与自己明争暗斗多年、亦敌亦友的老对手；
那苍白失血的脸庞和略显涣散的眼神，沈苍生心中五味杂陈。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用一贯的、略带搞怪的幽默来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对李玄通低声道：
“李兄，看这架势……今日我俩，恐怕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啊。”
这笑话着实有些冷，甚至带着自嘲的苦涩。
但李玄通闻言，苍白的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咧了咧，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喃喃道：
“输给他……不丢人。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放下了某种沉重的包袱，眼神反而清明了许多：
“普通天才，就应该有普通天才的认知。”
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沈苍生，更是说给台下无数心有戚戚的学员们。
说完，他挣脱沈苍生的搀扶，有些踉跄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释然地，转身朝着擂台下方走去。
那背影在光芒璀璨的擂台映衬下，竟透出几分苍凉与落寞。
此时，一对眷侣对着李玄通指指点点。
“师兄，你看那人好像一条狗啊！”
“嘶～还真是狗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一代天骄，就此跌落神坛。
新人崛起，旧人退场，亘古不变，却总在发生时让人唏嘘。
望着李玄通那略显萧索的背影，沈苍生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他们曾是对手，但并不是敌人。
可如今……面对台上那个少年，他们过往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争斗，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究竟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沈苍生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道心似乎都因此产生了细微的动摇。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淡淡调侃意味的清朗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沈兄，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你那一手王牌，到底还出不出啊？”
是子渊。
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苍生那一瞬间的迷茫与感慨；
故意用这种轻松调侃的语气，将他从那种悲春伤秋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沈苍生闻言一愣，随即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慨和迷茫尽数甩出脑海。
他重新看向子渊，眼神中的恍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战意！
“想那么多干嘛！” 沈苍生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关关难过关关过！ 先把眼下这关过了再说！”
管他什么新人旧人，管他什么意义迷茫！
此刻，站在这个擂台上，面对这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他沈苍生唯一要做的，就是倾尽所有，挥出自己的最强一击！
无论胜负，无论结果，至少要对得起老己，对得起审判王这个名号！
沈苍生一声低喝，眼神坚定，周身气势如同风暴般开始攀升。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一股凌厉、纯粹、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不公与邪佞的裁决真意，开始在他双掌之间汇聚。
只见沈苍生保持着双手虚抬、蓄势待发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秒，两秒，三秒……
他还在蓄力。
五秒，十秒……
他依然在蓄力！
而且表情无比认真，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圣而艰难的仪式，周身汇聚的裁决真意越来越浓郁！
隐隐有淡金色的光辉透体而出，气势也越来越骇人，可他本人只是在那里……憋大招？
擂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一击。
二十秒过去了……
沈苍生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
显然蓄力对他负荷极大，可他……还在蓄力！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看着台上那位平日里威严与幽默并存；
此刻却如同便秘般苦苦憋气的天榜第一，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这声笑仿佛点燃了导火索。
“哈哈哈哈！”
“沈师兄这是在干嘛？酝酿感情吗？”
“这蓄力时间……也太长了吧！”
“我怎么感觉沈师兄是在故意搞笑？”
“审判王今天改行当憋气王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却又越来越大的哄笑声。
就连五圣殿这边，牧尘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青鳞更是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灵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拉着姐姐苏萱的胳膊：
“姐！你看沈大哥！他肯定是故意的！又想逗大家笑！”
苏萱也是忍俊不禁，美眸中满是无奈的笑意，看着台上那个一脸我很认真我在蓄力的沈苍生，摇了摇头。
大家都以为，沈苍生还是那个熟悉的乐子人，想用这种夸张的方式缓解气氛，或者搞点行为艺术。
然而，只有极少数真正了解沈苍生，或者修为高深如太苍院长、北溟龙鲲，以及台上的子渊，才看出了端倪。
沈苍生此刻，绝非在搞怪！
他那不断攀升、几乎要冲破通天境极限的气息；
那越来越凝实、仿佛要化作实质领域的淡金色裁决光辉，以及他眼中那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与决绝……
无不表明，他正在倾尽所有，试图调动、掌控一股远超他当前境界的力量！
这股力量，并非寻常灵力，而是——光之力量的延伸，裁决真意！
这是沈苍生闭关多日，触摸到的一丝属于至尊境的法则之力雏形！
与李玄通蕴含一丝水之真意的玄溟真水戟不同，沈苍生试图引动的，是更加罕见、更加强大的裁决法则！
这并非单纯的攻击，更倾向于一种领域的雏形！
领域之力，施展起来自然需要时间酝酿，范围越大、威力越强，需要的准备时间也就越长！
沈苍生之所以蓄力如此之久，正是因为他要将他闭关所得、那缕突破至尊的契机，与自身最强的灵诀结合；
强行在战斗中，展开一个不完全的、但足以撼动初入至尊者的裁决领域！
他不仅仅是想挑战子渊，更是想借助这场前所未有的压力，在战斗中完成那临门一脚的突破！
他想试试，自己这位曾经的北苍灵院第一天骄，能否在绝境中，逆天改命，当场破入至尊！
所以，这漫长的、看似滑稽的蓄力，实际上是他凝聚所有精气神、赌上一切尊严与未来的搏命一击！
子渊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
他甚至收敛了部分气息，给予沈苍生足够的尊重和空间。
他能感受到对方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以及那在绝境中疯狂燃烧、试图撬动更高层次法则的炽热意志。
“有趣。” 子渊心中暗道，
“竟然想借我的压力破境？这份胆魄和心气，倒也不负天榜第一之名。”
终于，在台下哄笑声渐歇，众人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开始重新屏息凝神之时——
沈苍生猛然睁开双眼！
眼中仿佛有两轮金色的小太阳在燃烧！
“北苍灵院！你们的皇帝回来辣！！”
“裁决——光域·审判之剑！”
他嘶声厉吼，双手猛然向天举起！
轰——！！！
以沈苍生为中心，一个半径约十丈、并不算广阔、却凝实无比的淡金色半球形光域骤然张开！
光域之内，充斥着纯粹而凌厉的裁决之意，空气仿佛都被净化、凝固，一切不属于光与裁决的力量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排斥！
而在光域正中央，沈苍生的头顶，一柄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裁决之光构成、长约三丈、通体晶莹剔透、仿佛能审判世间一切罪孽与不公的金色巨剑，已然成型！
巨剑微微颤动，散发着让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波动，剑尖直指子渊！
这一剑，已然超越了通天境的范畴，无限接近真正的至尊一击！
更蕴含着初步的领域压制！
沈苍生脸色惨白如纸，七窍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显然强行催动这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击，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赌上一切的疯狂，也是触摸到更高境界的兴奋！
“子渊师弟！接我这一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色巨剑，携带着审判天地的裁决意志与初具雏形的光之领域，撕裂长空，朝着子渊轰然斩落！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保留，而是沈苍生这位北苍灵院原第一天骄；
燃烧所有，向更高山峰发起的最强、也可能是最后的冲锋！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蕴含法则雏形的一剑所震撼！
先前的哄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肃穆与期待！
